寶釵恍忽間搖了搖手,答道:“不相乾的,讓我一小我靜一靜。”聲音寒微不成聞,全然不似常日聲氣。
寶釵是曉得些根底的,聽了這個動靜也有些難受,正深思間,就聞聲薛阿姨嘲笑道:“世上偏有這麼巧的事!我昨夜剛說要把她給你哥哥,她就病了?彆是芥蒂吧,寶釵,這但是你給她出的主張?”
茜雪心中感覺驚奇,未及多想,未幾時已進了屋,鶯兒早聞聲動靜,迎了過來,笑著問道:“如何去了這麼久?”又見到兩大桶熱水,咋舌道:“這些水連沐浴都儘夠了。難為你大半夜裡辛苦。”
鶯兒和茜雪兩個丫環,這夜正巧是茜雪陪侍在床邊,聽到動靜,忙起家看時,見寶釵額頭鼻尖皆是汗滴,不覺驚問道:“女人這是如何了?”
外頭鶯兒已是聽到動靜,拿了燈出去,見到寶釵這副模樣,也是倉猝問著:“女人但是又做惡夢了?還是那種病又犯了。茜雪你莫要鎮靜,先去廚房要了熱水來是端莊。”用手往寶釵貼身小襖裡一探,說道:“女人出了很多汗,這小襖已經濕了,還是換一件罷。”
茜雪驚魂初定,笑著趕上去道:“我當是誰呢,倒唬了一跳,想不到倒是香菱姐姐。聽女人說,香菱姐姐大喜啊。怎地半夜不去睡覺,也不去奉侍太太,站在這風口裡做甚麼?莫不是歡樂得狠了,睡不著覺?你身子骨弱,留意彆著了涼。”
寶釵見諸事安妥,四周已無外人,才向薛阿姨緩緩說道:“昨夜母親所說之事,女兒足足想了一夜。這當然是香菱的造化,但未娶正妻先納妾,將來哥哥娶了新媳婦兒進門,隻怕會生禍端。若碰到那賢能淑德的,也就算了,碰到那善妒的,恐……”
薛阿姨不等寶釵說完,就嘲笑道:“我當你又有甚麼新奇話!這些話你昨日就說過了!我就不明白了,誰家不是這麼過來的,誰家新媳婦這麼不賢惠,就敢鬨出來了?就連你鳳姐姐當日,嫁到這賈府來,也不過悄悄地將幾個屋裡人給打發了,這已是算非常短長的了,又會有甚麼禍端?”
當時以茜雪、文杏這等丫頭們的見地,身為丫環,待到必然年紀今後,大多被拉出去配小子,今後祖祖輩輩為奴為婢。如果似香菱如許的,能被薛阿姨這等人家開了臉端莊收做妾室,今後吃香的喝辣的,有些麵子,的確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固然薛蟠那般品德,略有不敷,但也是可貴了。故而有此一說,並不是用心挖苦香菱。
薛阿姨聞言驚奇道:“竟有這般事!我隻說她常日裡勤謹,怕勞累了她,昨早晨特特叮嚀不消她奉侍,原意是教她保養好身子,不想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