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邈不著陳跡地化解了難堪,娘衝他微微一笑:“有勞邈兒。”
子歌和謝邈略一對視,皆放慢了腳步,悄悄地看著兩人如畫般的背影。
西街?那離樂坊不過幾幢樓之隔,難怪四周聲音如此喧鬨。子歌回身回後院,想找娘問清楚此事。謝邈緊跟在身側,為她擋開惶恐的行人。
“二十多年了,當初姐姐調你離京,你可曾有怨?”
“幾經疆場變朝堂,現在另有多少人能記得那些前塵舊事呢……”
“歌兒,如何在這裡坐著發楞?被你娘罰了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趙姨娘開朗凶暴的笑聲隔著房門都能聞聲。她身著大紅鏤金挑線紗裙,風塵仆仆地走來。
屋後的竹林裡有一池碧綠的泉水,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長鳴,讓人渾然忘世。娘站在泉邊,淡淡地凝睇著泉眼處的高低浮動的遊魚。她身著淺藍色襦裙,身形纖細薄弱,如臨江仙子,謝伯伯站在她身側,目光沉沉地諦視著她。
這組詞所述情事幽密,借了玄門的名頭做幌子,吟詠的倒是後代情事。子歌愛詩,一貫喜好義山富麗而含蓄的氣勢,但對這一闕,她卻始終難以參透,乾脆在門廊邊坐下,等待著孃的講授。
趙姨娘見被戳穿了苦衷,有些羞惱:“人要識得汲引,百兩贖身,伶人變媵妾,是如何修來的福分!”
本日,紅裳彷彿是誌在頭彩。她身著碧綠舞衣,裙裾曳地,傲視生姿。長鬢如雲衣似霧,錦茵羅薦承輕步。子歌拿著一支白玉笛,站在簾幕後不動聲色地窺望著。
“允無怨。”
趙姨娘麵含笑意,語氣倒是不容推讓。子歌隻得承諾。回望配房,歌女們已開端唱《水調歌頭》,娘看著窗外春光,隻留下一個薄弱的背影。
大堂裡座無虛席。每逢六月清冷祭,樂坊裡的歌舞姬們總會使出渾身解數,撐起一台演述報答恩客,遠近雅士閒人都會前來旁觀。
孃的聲音幽幽響起,伴著幾聲輕咳。
子歌的腦海中俄然閃過一個畫麵:巍巍宮牆前,火海滔天,有人尖叫,有人馳驅相告,她站在孃的身後,驚駭地看著淚流滿麵的娘端方地向著宮牆磕了三個頭。
她的舞步跟著曲調漸入佳境,台下一眾看客如癡如醉,有人竟把杯中殘酒儘數灑在了衣服上。子歌強忍笑意,將一曲吹完。紅裳謝幕時,合座喝采聲蓋過了街上吵雜的叫喚,她彷彿一時還冇從角色中抽離出來,神采還是淡淡的,趙姨娘卻已忍不住喜上眉梢。不出半晌,就有三四個小廝過來與姨娘私語,想必是在扣問紅裳的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