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裡他對她由憐生愛,直至傾儘江山,始終未曾換得美人真意。
“得、得、得”,外頭有輕微的叩門聲,然後是他的侍衛常青低低的說話聲:“殿下,部屬返來了。”
夜風簌簌,園子裡硃紅淺黃的燈籠次第亮著,似一段段暖暖的錦裘。
想是賞識蓮的出淤泥而不染,陶灼華宿世與此生都非常偏疼荷花,陶府故居的水池裡年年都是接天碧綠,現在冬色已至,荷花已然殘落,仍然有未摘淨的蓮蓬挑在鐵鏽灰的枯杆上搖搖欲墜,與白鷺洲湖心島那一片湖光山色何其類似。
貴妃謝氏現在淑房專寵,坐的倒是瑞安長公主棄若敝履的位子,內心不免咽不下這口氣,勢需求拿陶灼華晾晾長公主的威風。
何如,仍然造化弄人。當然他貴為天子,還是不肯以他的意誌為轉移。
心內全被思念溢滿,陶灼華將眷戀的目光超出九曲十八彎的迴廊,投射在與瓊華閣隔著一帶翠障相望的處所,終是鬱鬱無果,轉而又投向東南邊趙王府的方向。那邊是何子岑的潛祇,亦是現在的趙王府,更是她曾經餬口了幾年的故裡。
並不是夕顏二字不好,而是他聽過那兩個字的由來,總怕兩人的纏綿亦如那易逝的夕顏花,隻要一日的繽紛,以是纔拿灼華二字相喻,想要記取誇姣的流年。
何子岑很想問一問陶灼華,十載伉儷,她已然與他同氣連枝、已然懷了他的骨肉,為何又忍心斷送了他的國度?
即使風寒砭骨,陶灼華卻毫無所覺。似是落日染醉、漁舟唱晚,她身上極素的相思灰色在燈火葳蕤的映照下如一方羊脂暖玉,好似暗香浮動。偶爾間長長的烏髮飛揚,不染脂粉的素顏彷彿玉瓷冰肌,令人不成輕瀆。
十歲的女孩子,該當天真爛漫。宿世初見時,她身上雖有些沉鬱,卻也不乏少女的活力。現在卻不然,湖邊的陶灼華望上去有種過儘千帆的滄桑,顯得那樣遺世而獨立。若再說有甚麼分歧,便是那一雙眸子過分沉寂,到有些半身清風半身明月的澹泊,不似宿世那般瑟縮與膽怯。
不顧天寒夜深,她叮嚀菖蒲將臥房裡清算伏貼,本身披了件出著玄色鋒毛的相思暗淡紋團花的妝緞大氅,帶著娟娘與茯苓去了鴻臚寺館背麵的荷塘。
仍然是宿世裡初見的模樣,不言不語的她滿身都縈滿了一種沉寂的基調,似是仍舊有種淡淡的哀傷與無助,唯有身上那抹動聽的相思灰色令何子岑的思念與痛苦兩訂交叉,分分深切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