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星君托夢,」他俄然開口,將模型悄悄放在她掌心,「說火器需借女子陰火淬鍊。巧兒的鐲子,便是星君賜的符。」
朱厚照鬆開手,照片滑落在地,女子的笑容朝上,彷彿在看他們。「你是娘娘,也是陪朕喝過西北風的人。」他哈腰拾起照片,「火德星君的畫像,該讓匠人來畫。朕在夢裡瞥見,星君左手握燧發槍,右手托鐵錨,腳下踩著鬆煙墨雲。」
劉娘娘渾身一震。太原城的雪、賣藝時的苦,是她最不肯觸碰的舊事。當時朱厚照還是個偷偷溜出王府的少年,她跟著父親在街頭舞刀,賺的錢連暖爐都買不起。「陛下還記得?」她輕聲道,翟衣上的金線在雪中微微發暗,「可現在臣妾是娘娘,不是賣藝女子。」
朱厚照摸出袖中的火銃模型,鐵珠在掌心跳動如鼓。自正月十六王巧兒入宮,劉娘娘便常以「女將」稱呼她,看似嘉獎,實則暗刺其「不守女德」。他望著劉娘娘眉間的硃砂痣,想起太原城雪夜她替本身擋箭時,血珠也曾落在這顆痣上,紅得驚心動魄。
朱厚照不語,指尖摩挲著照片邊沿。這是他第三次向劉娘娘揭示「西洋畫本」,前兩次她都以「奇技淫巧」為由避開。本日她卻主動詰問,倒讓他有些不測。「匠人臆造?」他輕笑,「書上說,這叫「玻璃」,比琉璃更透亮,比銅鏡更平整。若能鑄出來,匠人便能在屋裡看雪,不必受凍。」
雪粒子撲在窗紙上,收回沙沙的響。朱厚照摸出火銃模型,槍管與照片女子的笑容在黑暗中堆疊。他俄然輕笑,想起王巧兒說過的「霜花是炮神的簽語」——或許這漫天風雪,亦是上天給匠人的試煉,待雪停時,便是火器成軍之日。
朱厚照盯著模型上的捲雲紋,想起宣府疆場上「工」字火漆印被凍成霜花的模樣。當時王巧兒的手被火漆燙出泡,卻仍笑著說「霜花是炮神的簽語」。他伸手接過模型,觸感比王巧兒刻的炮管涼上三分:「雲紋雖美,卻遮了「工」字筋骨。」
劉娘娘盯著照片,指甲幾近掐進掌心。那女子的笑靨比王巧兒更明麗,短衣暴露的小臂白得晃眼,恰好朱厚照瞧她的眼神,比瞧火銃模型還和順。「陛下又拿西洋畫本消遣,」她強作平靜,「這「北京大學」匾額,怕不是匠人臆造的?」
劉娘娘指尖一顫,火銃模型的棱角硌入掌心。她當然曉得,這是朱厚照在借「天命」堵她的嘴。自王巧兒解聘入尚工局,後宮便流言四起,說陛下要立「匠神娘娘」。她捏著火漆印模,俄然輕笑:「既是星君賜符,臣妾明日便讓尚衣局給巧兒女人做身火紋翟衣,也幸虧祭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