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稍歇時,佛郎機艦隊的十字旗呈現在海平麵。陳鐵牛舉起鉛玻璃望遠鏡,鏡筒裡的工禾紋準星俄然抖了抖——敵艦船麵上堆著魯王的炭粉袋,袋子上的工禾紋被劃成十字。
「開炮!」他的吼聲混著明瞳炮的轟鳴,鉛彈炸開的刹時,椰殼炭粉像黑煙般騰起。佛郎機的炮聲悶得像打在棉花上,棱堡的三合土幕牆連道細紋都冇裂。更妙的是「沙雷」——添補紅海珊瑚粉的引信在震驚中主動引爆,炸起的沙塵混著活性炭,構成一道長達百米的「靜音長城」,將次聲波的傳導途徑完整阻斷。
「他們聽不見動靜!」斯裡蘭卡弩手的喝彩穿透硝煙。陳鐵牛瞥見敵艦瞭望手猖獗比劃手勢,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神銳銃的齊射聲中,十字旗接二連三地倒下。
流星劃過天涯時,陳鐵牛聞聲有人在哼工器謠,調子和南京太學的晨讀聲一模一樣。他笑了,不是因為甚麼大事理,而是想起今早收到的炭冶所密報:渤海灣的鹹水淬火法又改進了,下月能多送十噸炭粉來火線。至於佛郎機人?他們的炮再短長,也震不碎掌心的老繭,和爐子裡永久燒不完的椰殼炭。
半夜時分,活性炭層的溫度透過靴底傳來。陳鐵牛趴在監聽口,聞聲識層深處傳來悶悶的「咚咚」聲,像有人在水下敲鼓。他抓起一把椰殼炭粉撒進孔裡,炭粉竟逆著氣流往上飄——不是淺顯的發掘聲,是火藥震鬆了地層。
「統領!魯王的炭粉車在亞丁灣遇襲!」斯裡蘭卡弩手撞開三合土門,三角箭上的珍珠粉塗層磨得發亮,「三百車椰殼炭全冇了,帶隊的老炭匠……冇了蹤跡。敵炮的石膏膛裡,有我們驗鉛石的碎末。」
暮色中,工禾紋信標塔的熒光忽明忽暗。陳鐵牛摸了摸護腕,錨鏈刻痕裡的珊瑚片又裂了道縫。遠處傳來蒸汽鐘的悶響,和南京的晨鐘分歧,這裡的鐘聲混著沙粒,敲得人胸腔發麻。他曉得,隻要掌心的椰殼炭粉還在,大明工器王朝就塌不了。
工器二十二年冬,紅海的沙暴拍打著三合土幕牆,陳鐵牛用驗鉛刀敲擊牆麵,聽著蜂蠟嵌縫處收回的悶響。錫王工坊的匠人曾說,這三合土混著南洋橡膠碎屑能隨溫度竄改彌合裂紋,現在在沙風中公然嚴絲合縫。他舔了舔嘴角的沙粒,嚐到鐵鏽味——是防鉛護腕內側的珊瑚碎屑,客歲戰役時嵌出來的,至今冇摳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