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寘鐇坐在橡膠樹下,膝上放著一本《佛郎機機器圖說》,冊頁間夾著曬乾的咖啡葉。「公使大人的「聖油」很風趣,」他指了指仍在冒煙的膠樹殘骸,「但豬油遇火即燃,不如我們的咖啡渣,既能防蟲,又能發光。」佩德羅重視到樹下堆著數十個陶甕,甕中飄出咖啡的焦香與硫磺的辛辣。一名匠人正將螢火蟲屍身倒入石臼,與咖啡渣、硫磺粉一同舂搗,石臼邊沿刻著工禾紋與克丘亞語的「共生」。
「傳我的令,」朱寘鐇扯下腰間的工禾紋玉佩,玉佩後背「工器開物」四字被磨得發亮,「統統膠樹改塗咖啡渣漿,三日一次。」拉瑪丹一愣,咖啡豆在蘇門答臘本是藥用植物,漢人匠人卻將其曬乾磨粉,摻在橡膠乳中製成防水塗料。「可咖啡渣會引來螞蟻,」土司首級躊躇著,「並且佛郎機人的火攻……」
安化王站在瞭望塔上,看著匠人用咖啡渣漿塗抹新長出的橡膠苗。拉瑪丹的兒子跑過來,手裡舉著佛郎機人留下的自鳴鐘零件,零件上的聖布希十字與工禾紋構成奇妙的對比。遠處的梵刹傳來晨鐘,鐘聲與橡膠林的敲擊聲相和,在蘇門答臘的晨霧中,譜成一曲超越文明的工器樂章。
三今後,佛郎機艦隊的瞭望手在桅杆上收回驚駭的喊叫:「蘇門答臘的叢林在燃燒!不……是在發光!」佩德羅衝至船麵,透過鉛玻璃望遠鏡望去,隻見漫山遍野的橡膠樹都覆蓋在幽藍熒光中,晚風拂過,千萬片樹葉如無數小燈籠搖擺,整座叢林彷彿化作活動的銀河。布羽士跌坐在地,畫著十字喃喃自語:「這是東方的魔樹,是撒旦的花圃!」
佩德羅卻笑了——他認出了那幽藍熒光。客歲在濟南,青禾曾用咖啡渣與硫磺演示鉛毒檢測,當溶液中的鉛離子與咖啡鞣酸結應時,就會收回近似的熒光。他回身望向旗艦「聖米格爾號」的方向,那邊存放著二十箱從歐洲運來的鐘表零件,齒輪間還沾著日內瓦的雪水。
拂曉時分,佛郎機艦隊悄悄拜彆。佩德羅站在船麵上,望著逐步縮小的熒光叢林,俄然想起青禾的話:「工器之道,如膠乳入模,需剛柔並濟。」他摸出安化王回贈的橡膠叫子,哨音清澈,竟與大明工器監的蒸汽鐘頻次節拍相通。
他摸向腰間的工禾紋玉佩,朝陽的光芒穿透玉佩,在掌心投下工禾紋的暗影。這暗影與昨夜熒光膠樹上的紋路堆疊,好像工器文明在南洋地盤上深深紮下的根鬚——用咖啡渣的苦澀,用螢火蟲的微光,用技術互換的聰明,在驕陽與濃煙中,發展出屬於大明的橡膠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