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如是振翅的蝶。抬手,將國璽塞入公子沐笙的手中,她悄悄地托著他溫熱的大掌,望著他有些怠倦的臉,持續說道:“阿兄,這國璽您好生收著,好生用著。兕子隻願,今後今後,我們這周土之上,天平,地平,民氣平,賢者能在位,能者可在職,成一片腐敗的亂世。”
這已是死彆之言了。
聞言,公子沐笙大駭,他猛地就站起了身來,如是巍峨青鬆普通,居高臨下地望住周如水。他的神采變的莊嚴至極,直是靜了一會,他才冷冷地峻厲地說道:“凡事皆可依你,唯是此事不成。周詹臨死都不忘尋你,是為保你繁華,而非看你刻苦。更我輕易得了這天下,若連你也護不住,不若當日真飲下了那鳩酒,死了個潔淨!”說著,他甩袖而去,滿是迴避之態。
彼時, 天已大亮, 陽光映照在高翹的飛簷之上,反射出奪目標光。昨夜才遭血腥之難的宮殿,也在初起的晨光中再次抖擻了朝氣,光輝光輝一如既往,彷彿昨夜的統統不過是場惡夢。
四下裡沉寂無聲,他站起家來,謹慎翼翼走近周如水,就蹲在她身前,悄悄地望著她,如是望著環球無雙的珍寶。他和順地望著她,想要伸手扶起她來,想要悄悄地撫摩她的發,卻終究,他隻是苦笑一聲。這笑有些落魄,有些欣然,他低低道:“你還是怨為兄麼?又或者你覺得,大兄之死,真與為兄有關麼?”
昨兒個夜裡,她的心已被捅出了無數個血洞穴。方纔再問李氏,更是鮮血淋漓。那些個過往全叫她齒冷,君父的無情,母後的分裂,都像是一個永不會有前程的局,從一開端,就必定著大兄的慘死,必定著現在的魚死網破。這魚死網破以後,她看似無關無礙,卻她這份無關,這份無礙,均是被眷顧所得。如此,她無有臉麵再享這飫甘饜肥之日。
她清楚的明白,物極必反,盛筵必散,昨兒個夜裡,她們周家就算是散了。外頭模糊有打掃之聲傳來,彷彿有一缸缸淨水倒灑在地,沖刷著那滿地的血跡。卻便是地上的那些個血跡都沖刷潔淨了,滿地的骸骨都清理潔淨了,他們心底的血痕卻怕是這平生都抹不淨了。
見此,一向守在外頭的芃苒心口一跳,忙是朝摔門而出的公子沐笙一禮,緊接著,便小跑著邁進殿去,忙就扶住了周如水。
念至此,她漸漸伏跪在地,朝公子沐笙便是行一大禮,字字清楚,非常誠心腸道:“家中這筆胡塗賬,本就無兕子的份。兕子不敢去怨懟誰,也無有誰好怨懟的。符翎之過有因果,阿兄如有過,也當是有因果。唯有兕子,無人傷我,無人害我。兕子就在這渾沌當中,倒是因著你們的眷顧涓滴不受風雨所侵。現在,灰塵將以落定,這天下都將歸於阿兄之手。阿兄若真有過,能夠天下萬民福祉為先,兢業治國,以贖錯誤。而兕子,兕子親手拔起了君父胸前的尖刀,便是那殺心是周裎所起,兕子斷了君父最後的朝氣,也是助紂為虐。遂,兕子不忠不孝,罪無可恕,還請貶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