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聲,在寂靜的室中實在高聳,周如水一愣,抿了抿嘴,縈著輕霧的眼眸朝他看去,眉心冷酷,透著疏離。
她這輕鬆姿勢,實在與這方纔染血的宮廷格格不入。周如水被她硬拖著走出殿門,不由也是驚奇,蹙了蹙眉道:“阿嫂不擔憂麼?”
聞言,公子沐笙大駭,他猛地就站起了身來,如是巍峨青鬆普通,居高臨下地望住周如水。他的神采變的莊嚴至極,直是靜了一會,他才冷冷地峻厲地說道:“凡事皆可依你,唯是此事不成。周詹臨死都不忘尋你,是為保你繁華,而非看你刻苦。更我輕易得了這天下,若連你也護不住,不若當日真飲下了那鳩酒,死了個潔淨!”說著,他甩袖而去,滿是迴避之態。
胸口悶痛,空中冰冷,卻周如水遠比任何時候都要復甦。她以額抵地跪在殿中,模樣有些落魄,脊梁卻挺得筆挺,是與生俱來的崇高。
她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如是振翅的蝶。抬手,將國璽塞入公子沐笙的手中,她悄悄地托著他溫熱的大掌,望著他有些怠倦的臉,持續說道:“阿兄,這國璽您好生收著,好生用著。兕子隻願,今後今後,我們這周土之上,天平,地平,民氣平,賢者能在位,能者可在職,成一片腐敗的亂世。”
她體貼腸望著她,明顯比她大不來幾歲,倒是蹙著眉頭,一副大事化小的和事佬口氣道:“女君這是怎的了?額上傷的這般厲,倒是不管不顧,隻顧與兄長鬧彆扭!真不怕來日落下疤來,如了外頭那些謊言的意麼?”說著就使了狠力拉她起來,半拖半抱,扶著周如水就往殿外走,一麵走一麵又道:“您那宮婢但是忠心,滿麵是淚四周尋您,您倒好,滿是鑽進了死衚衕。先前的傷可全養好了麼?現在這般,彆是落下病根,轉頭又再享福!”
遂她的話,很果斷,也很斷交。叫公子沐笙神采一黯,連呼吸聲都變得輕了很多,彷彿,稍有不慎就再次驚擾到她。
她的目光很靜,無喜無悲,漸漸正了神采,朝著周如水,頭一回逼真的,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對夫君的愛,並未比她少多少,亦是春蠶到死,蠟炬成灰。然現在,我又如何來證明自個呢?我又怎能夠鬥得過一個已死之人呢?遂我不與她爭,日久見民氣,我隻做我自個。至於來日這朝局,來日這天下,我便是再憂,也是空煩憂罷了。能做的,不過為夫君穩住這內府的事兒。比方,穩住女君您。女君,道句不該說的,這親者為仇也好,愛人相殺也罷,那些個齟齬反麵叛變棍騙都已死在了昨日,昨兒個該死的都死了,您與夫君既是活了下來,便是撿來了一條命,便是命不該絕。如此,更該保重纔是。又先王前後也好,七殿下也罷,無不是最護著您的,您如果以鬱鬱不樂,纔是真真的不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