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橋外，護城河水翻卷，細雨繽紛，夜色深透。但見亂馬交兵處，海東軍卒越增加，團團圍堵，把高延世等包了水泄不通。高延世舞槊轉馬，十蕩十絕，衝陣潰營，如猛虎下山。雖有三員將校圍堵，他猶不足暇馳救麾下。海東士卒，無有可擋其一槊的，應槊而倒者，不知凡幾。他眼裂如泣血，三度大喊：“劉果！劉果！”

“吾已與劉家暗裡商討過。劉家乃益都朱門，家中仆人主子甚多，不下百十人。劉家彆名將以後，其家主並及諸子侄無不技藝純熟。哥哥也曉得，俺幼年時，曾學過三兩槍棒，今雖年長，這技藝倒未曾丟下。並且，紅賊來犯益都之前，發賣私鹽的活動吾家也是曾經做過的，根柢都有。隻要我們能出的去，登高一呼，不敢說多，一二百條販子豪傑，小弟俺也是能揮之便可招來的。

“海東兵勝，當然無益可圖。但是賢弟，你有冇有想過，萬一你我照應不成，燕王反而落敗，又該如何是好？我們這老頭皮，怕就難保嘍。”

顏之希的家眷長幼，悉數早以探親的名義，被悄悄送去海東，在他的內心，早就以海東臣子自居了。剛纔他之以是不肯對鞠勝講實話，並非“相戲”，實際“相試”。攪散城中，為海東內應。這話講起來輕巧，做起來難。稍有不慎，便是連累九族的大禍。非對勁誌果斷之人不成為之。

“高延世！”

“兄長！”

鞠勝抱個羅圈拳，道：“外邊動靜如何，俺與諸位一同困在此處院中，又怎會曉得？要說這仗會打到甚麼時候，咱益都城內兵強馬壯，兼有地主之利，燕王遠來疲軍，料來定非敵手。諸位，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鞠勝之前的表示固然非常慷慨激昂，也有膽氣豪壯之佳譽，但是事到告急、展到乾係存亡之時，到動真格的時候了，他會如何想？會不會俄然懼死變卦？知人知麵不知心，是以，顏之希不得不先用言語摸索一下，看他到底至心想些甚麼。這也是顏之希謹慎的一麵。

“奇哉怪也。賢弟何出此言？”

高延世低聲地謾罵了幾句氣候，取下頭盔，傾倒出積滿此中的雨水，再戴歸去，又把放在坐騎上的馬槊換了個位置，按了按腰邊弓囊，謹慎地不碰到傷處，轉轉頭，朝西城門的方向瞧了兩眼，問擺佈：“甚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