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有此一句,這千百年間裡寫梅的句子,皆可忽視不計。
林逋身後,宋室南渡,杭州便成了京畿之地。朝廷命令,在孤山上修建皇家寺廟,山上原有宅田皆完整遷出。卻獨留林逋宅兆。後代猜想,或因林逋之名,或因觸及風水,但這一點。已經無從窮究。
我最愛的,是此中那一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傍晚。
人們喜好這個故事,就如同喜好梅花一樣。多年後,還是能從許很多多的文人墨跡中,嗅出點前塵舊事的旖旎端倪來:“一剪梅花萬樣嬌。斜插梅枝,略點眉梢。輕巧淺笑舞低徊,何事尊前,鼓掌相招。夜漸寒深酒漸消。袖裡時聞玉釧敲。城頭誰恁促殘更,銀漏何如,且慢明朝……”
倖幸虧故意人竊記,纔有三百餘首傳世。這首《山園小梅》,便是此中之一。
又歎這珍奇之處,字、詩、人,都是一樣的幽獨,一樣的疏影橫斜。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誰知拜彆情?
亦有人言,林逋“梅妻鶴子”的本相,實際上並非全因其脾氣而至。
附: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到了清朝,顧貞觀給納蘭容若寄信,寫到江南梅,落筆便是:一片冷香唯有夢,非常清臒更無詩。
此情此境,折得一枝寄。亦無賞梅人。她與他,曾在梅樹下,共金尊,飲綠蟻,玉瘦香濃。憑欄翠簾低卷,沉浸明月小巧地。而現在,已經是人間天上不相逢。再也不能瑞腦金獸薰被暖,不能同倚玉樓共吹簫。風雨蕭蕭,笑我簌淚千行。隻餘明月照藤床,夜夜涼如水。
風吹動。疏影。暗香。如此實在,觸手可及。
像它們的仆人。
是時,李清照麵前的梅花,彷彿成了烘托她孤單如玉的意象。那一把悵悵的瘦骨。始終冰雪縈懷,在離離疏枝上,綻放著,淒然著……
關於林逋,有一個“梅妻鶴子”的傳說。
不由在樹下發了一個年代遠長的呆。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傍晚。
仇十洲筆下的仕女,皆是神采飛動,精麗清逸,真是豔啊。
因而,便有人猜想,林逋在青年時就挑選歸隱的真正啟事。或許,在他的另一首看似是“閒情一賦”的小詞中,模糊透露過他的心聲:
是誰在吹《梅花三弄》,驚破了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