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
是開得過分熱烈,過分張揚了嗎?榴花開處,賈府的風景至上,抵死奢糜,好似鮮花招錦,烈火烹油。榴花謝,恩寵罷,厄運接踵而至,元春的花期過了,賈府的繁華就敗了。在灰燼中重溯過往,統統的大喜大悲,繁華空寂,都不過是花著花落的紅樓一夢。一炬寒灰冷,往昔徒然空消逝……真是深深深深的悲。而大夢歸時,身亦如露如電,大徹大悟之餘,是忘言。
驚醒了深閨小睡的她。
有才情,有脾氣,更有風格。像觀一幅拍照。不異的是風景,分歧的是鏡頭前麵有如何的一顆心。蘇子瞻有奇特的屬於本身的情調,又極長於捕獲情調,安插情調,寫起閨情來,天然彆有一番風致。
連繪者的筆力也不是裝點。畫中線條,忽明忽暗,忽靜忽動,忽冷忽熱,忽柔忽剛,每一筆都是本身的綻放。
亦有人博弈。吵嘴相對,有人倏忽光複一局光陰,有人刹時丟失半壁國土。
初夏的雨水,像榴花的花色一樣飽滿豐盈,肥過新秋的綠芋,敞亮得能耀疼眼睛。榴花開欲然,亦清雅,亦吉祥。蟬鳴,琴韻,綠蔭下的落子之聲,碧紗窗裡的水煙嫋然之音,都將目睹一場花拆,像見證生射中另一種高興的脆響。
對弈者屏息而戰,琳琅的落子之聲卻一如門扉上的屈指小叩,時緩時疾,清脆有力。
古槐,高柳,新新的樹影,格外蒼翠,格外濃稠,彷彿擠一下,就能滴出汁液來。那樣的綠蔭,活動著,活動著,濕噠噠的,靜幽幽的,一向探到屋子裡去。碧紗窗,博山爐,內點一盤心字香,迷醉的水煙瀠繞於簾幕枕簟之間,耐久不散。千年以後,亦能把那隔窗路過的世人迷醉。
一首好的詩詞,令民氣動之餘,還能帶來各路的感官享用――視覺,聽覺,嗅覺,味覺,乃至,觸覺。
曲過五絃,激起層層煙水迷濛穀物香,來自上古的情義微微升騰,隻覺那人間入耳以後。真真的是一派太安靜好。
風日清媚。樹蔭下。有人輕唱《南風》:
一軸鮮鮮的小光陰,帶著榴花薰風的美感,都雅,好聽,好聞,折一闕在手,陽光下的陳年初吻一樣,亦暖,亦涼,亦活潑,亦羞怯,亦古舊,亦新鮮,那樣的顫顫驚心……彷彿任何一處紋理溫度都能夠相通天真……
三春爭儘初春光,虎兕相逢大夢歸。
微雨以後。天空清澈,倒映出小池中的藕風輕搖,圓荷瀉露。真是美。她被這美挑逗。理雲鬟,整花鈿。玉盆纖手弄清泉。清泉是花開,開在她的掌心,開在她藕節子一樣的手腕邊,閃現出珠貝的形狀。一顆一顆,不斷地綻放著,流瀉著。滾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