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在浣花溪畔,薛濤首創了一種紅箋,專門用來謄寫詩文。她取胭脂木,加以玉女津的井水泡軟搗漿,滴入海棠花汁,摻上雲母粉,經心建形成緋紅泛香的信箋,專門用來填寫詩句。因是薛濤初創,世人又稱之為“浣花箋”和“薛濤箋”。單是名字,就已婉麗之極,並且小箋天生後,另有天然的鬆斑紋理,雲母的點點螢光,若隱若現的花香,情義娟娟的墨痕……用如許的紙來題詩,即使心中蓮花開得漫山遍野,旁人看了,還是山崩地裂的冷傲。
含苞的時候,是一點一點的酡紅,像一根根的洋火,在風中噌噌地擦著了,細細的梗子舉起一小團藥料,收回了暖和動聽的光焰,很芳華,很懷舊。花後的海棠葉子,滿是小片小片的,綠得有些暗,暗得有些深沉,好似心胸大愛一樣的,對著小小的花苞花影,疏落有致地映托著。花苞翻開的時候,色彩就淡了,花瓣為粉紅色,彷彿是有人正要對著鸞鏡,來妝飾甜香光滑的美人頰,簪子挑起一點胭脂放在手心,再用清露化開了,才成了這般淡淡綺夢普通的色采,古典極了。
東風裡,海棠開得淺深紅膩,在搖擺中好似煙霞頓生。香風隔岸迷離,落英入水,引來一群群的遊魚嬉趣。溪畔有青青浣紗女,在花光樹影下洗濯晾曬,隨風飛舞的輕紗,豔若彩雲,那姿勢,竟似要與盛開的海棠比個凹凸。
到了二十世紀,曾住成都昭覺寺後院的張大千畫了一幅《海棠春睡圖》。當時身在台北的張大千托其女於1982年底轉贈給了成都的張采芹先生,附詩:
落款為:“七十一年壬戌四月寫呈采芹道兄賜留,老病纏身,眼昏手掣,不敷辱教,聊覺得念耳。大千弟爰,八十有四歲,台北外雙溪摩耶精舍。”
那麼,那浣花溪畔的女校書薛濤呢?
他看那海棠紅,是猩猩紅。看那枝葉綠,是鸚鵡綠,看在眼裡,滿是喜好。海棠是他的心頭好。是他的風月才子。以是他才說:蜀姬豔妝肯讓人?花前頓覺無色彩。
人間不思靈卉異,竟將紅纈染輕紗。
寫的亦是碧雞坊一帶的海棠。《三巴記》中有記錄海棠溪的筆墨:淨水穴左為龍門,峭壁平分,瀑佈下垂,春遊泛艇,必盤曲經此,渡江而歸。穴之右為海棠溪,溪置花木,當夏漲時,擘舟深切,可數裡而得幽勝矣……真是瑤池,如同博山爐上氤氳的那層龍涎香,幽勝奧秘得直教民氣機恍忽。
相傳在天寶年間,一次唐玄宗登沉香亭,召楊貴妃相陪,而玉環尚未睡醒,隻見她醉顏殘妝,鬢亂釵橫,模樣懨懨,彆有一番風味,被唐明皇調笑為“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這便是“海棠春睡”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