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州慢》的徹骨幽絕,《綠頭鴨》的至死蘼豔,讓我對他有難以粉飾的好感。
同心而離居,哀傷以終老。最後一句,格外淒楚蒼茫,竟有了絕戀的味道,真令民氣酸。
一樣是以女子口氣作閨情。小樓。玉階。有淡掃眉黛的女子步月而歸。一曲《石州》唱罷,思念驟漲。她倚在闌乾邊,看青山模糊,看月色如鉤,看芭蕉慵卷,看丁香含苞。晚春的風,帶著淺淺的涼意,吸在鼻子裡,卻滿是相思的味道,隻覺蝕骨的孤單。
歎。大略舊時的豪情,多比本日來得厚重,因了那厚重,才接受得住時候千年百年的洗滌,才氣用美滿無缺的姿式麵對生命的脆弱吧。
像夢普通的,
薄雨初寒,斜照弄晴。春意空曠。長亭柳色才黃,倚馬何人先折?煙橫水際,映帶幾點歸鴉,平沙消儘龍沙雪。猶記出關來,恰現在時節。
而世人還是在歌頌著一個關於丁香的故事:
據宋人吳曾在《能改齋漫錄》中所記,賀鑄與一女子相好,久彆以後,女子寄詩雲:“獨倚危闌淚滿襟。小園秋色懶追隨。深恩縱似丁香結,難展芭蕉一寸心。”賀鑄收信後,遂賦《石州慢》,先敘彆離時風景,後用所寄詩語,有‘芭蕉不展丁香結’之句。
兩闕詞,都與阿誰女子有關。或許,她一早就曉得了他們的結局:一春情緣,已是深恩。縱平生的春季都淹死在這紅淚裡,亦是值得的了。隻感念人間有如此男人,令她可想,可戀,可怨。
慨氣普通的目光,她飄過
她是有丁香一樣的色彩,
賀鑄彆名賀三愁,不知是否有一愁為這丁香而生。
――李商隱《代贈》
而他的《代贈》並無典故。他乃至未曾知,他一次代筆所綰下的丁香結,成了後代文人頻頻借用與化引的典故――道離情,訴彆緒,在東風裡斑斕著,難過著。幽人不倦賞。
至於這兩首詩為誰而代,贈送何人,所作年代,皆已無據可考。
東南日出照高樓,樓上離人唱石州。
猶記出關來,恰現在時節。那年初寒春意,那年的畫樓珠箔,那年的長亭柳色,那年的彩簫流怨,那年的歸鴉殘雪,那年的麝煙枕鴛,那年的清歌紅淚,那年疏鐘淡月……他都未曾忘,他都記得。
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這寥寂的雨巷,撐著油紙傘
不如說出來,念出來,寫出來,讓他曉得,讓流轉的工夫也曉得。
樓上傍晚慾望休,玉梯橫絕月如鉤。
一如李商隱的這個丁香結。繁複而暗香。隔著茫茫愁,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