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初刻,暮鼓自廟後鐘樓沉沉撞出,十八聲反響震得簷角銅鈴碎響如落星。葉承天手捧祭器的指尖微顫,青佈道袍的下襬掠過迴廊磚縫裡新冒的柴胡芽——磚麵上《本草圖經》的陰刻圖譜已被光陰磨得淺淡,卻仍能辨出冬淩草鋸齒狀的葉片,恰是廟後藥圃裡現在開得烏黑的那味“破關鍵、散瘤疾”的太行神草。
大殿玄儀:
暮色從殿門漫出去時,葉承天發明供桌上的空盞裡不知何時積了半盞露水,水麵漂著兩瓣新落的柏葉,竟天然擺成“人”字。張道長在旁低誦:“孫真人曾言‘醫者,非仁愛之士不成托’,這盞露水,便是六合對醫者仁心的應對。”話音未落,殿外忽有山風穿廊,將偏殿晾曬的艾草香捲入殿中,與供桌上的藥氣融成一團青白煙霧,在泥像膝前聚散如人形,很久方散。
分開大殿時,葉承天特地繞到泥像背後。隻見衣紋褶皺間刻著精密的藥方,雖經千年風化,仍能辨出“治消渴方:天花粉、麥冬、懷地黃”的筆跡——恰是焦作本地藥材的配伍。他俄然明白,所謂“心香一瓣”,向來不是虛無的禱祝,而是將每味藥材的性味、每個穴位的觸感、每次煎藥的火候,都化作對生命的虔誠叩問。噹噹代人的銀針與千年前的藥草在光陰中相遇,醫道的香火,便在這一呼一吸間,續上了從未斷絕的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