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道蒙塵,小中醫道心未泯_山藥簍裡的腰膝寒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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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前的山風裹著冰碴子,將醫館門軸凍得發澀,“吱呀”聲裡挾著細碎的霜粒,像有人用刀刃在切割凝固的氛圍。扛山藥簍的老夫踉蹌而入,簍底的鐵棍山藥被凍得表皮發亮,硃砂色山土結著薄冰,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紅痕,恍若大地被寒邪劃傷的血脈。他每走一步都佝僂著腰,雙手籠在袖中簌簌顫栗,簍繩勒進掌心的紋路裡,排泄的水珠很快凝成冰晶。)

阿林捧來的立冬山藥擱在案頭,塊莖飽滿如嬰兒拳頭,表皮的鐵紅色斑痕在晨光下透出溫潤的光,頂端的芽苞已蜷曲成腎形——這是霜降後采挖的“藏氣山藥”,在土中多蓄了三旬地氣,掰斷時黏液如銀絲垂下,足有半尺長,《令媛方》裡“補虛羸”的要藥,原是得了土氣最厚的奉送。葉承天用竹刀削去表皮,暴露的烏黑肉質上竟天然漫衍著褐色筋脈,與人體腎臟的腎盂佈局彆無二致,刀痕過處,土腥味中透出淡淡奶香,恰是“土生金”的脾肺之氣在草木中的具象。

“霜降後百日,地氣沉而天寒迫,”他撚起塊莖上一枚飽滿的芽眼,芽尖掛著的冰晶竟也呈六棱形,與立冬時察看到的水珠暗合,“草木感知冬藏之氣,便將春夏吸聚的土氣全收進塊莖。你看這山藥,霜降前還長著頎長的‘水根’,專吸地表濕氣;霜降後卻生出短粗的‘土根’,像嬰兒攥緊的拳頭,把脾土精微都鎖進腎形的肉裡。”

老夫謹慎翼翼收起山藥蛋,簍底殘留的硃砂土與杜仲苗根鬚相纏,竟在簍壁印出個“痊”字——那是草木的精、醫者的意、患者的信,共同寫成的治癒秘鑰。醫館的炭爐此時飄出山藥粥的甜香,恰是用五年生山藥與附子渣同熬,稠厚的粥液在陶鍋裡咕嘟,大要浮出的氣泡竟連成腎臟的表麵,與老夫手中的山藥蛋遙相照應。

藥香漫過藥園時,初雪正從鬆針間飄落,落在山藥的菱形表皮上,竟在每個凹紋裡積成微型的雪窩——那些被白雪填滿的棱形,像極了腎經穴位圖上的艾炷灸痕。葉承天望著這場應時的初雪,俄然說:“等雪化滲入土中,來歲的山藥棱形紋會更深,藏的精也更足——六合從不會白下一場雪,就像草木從不會白長一道紋,統統的寒凝與封藏,都是為了在某個需求的時候,把工夫變成治癒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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