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獵戶解開腰間的皮繩,暴露被獵刀帶勒出的舊傷,葉承天取來霜降前炮製的“附子餅”(用雲台附子研粉,加鹿筋膠製成),貼在犢鼻穴:“附子餅祛骨寒,鹿筋膏壯筋腱,”又用艾條懸灸血海穴,“血海調氣血,如給凍僵的弓弦上層鬆油,就像您追蹤麂子時,要順著山風的走向才氣省力。”
煎藥的陶壺煨在火塘邊,葉承天卻不取山泉水,獨獨偏疼楓葉承露——那些被卷邊楓葉兜住的霜降晨露,帶著楓葉的澀香與秋金的清肅,恰能引桑寄生入肺經。“肺屬金,腎屬水,金能生水。”他將火煆的磁石投入壺中,顛末三日夜火煆的磁石大要充滿蜂窩狀細孔,在沸水中悄悄扭轉,竟與膝樞紐的半月板活動軌跡分歧,“磁石屬水,得地之陰氣,能引桑寄生的溫陽之氣直入腎府,此乃‘金水相生’的玄機,讓寒濕之邪順著腎經排擠體外。”
霜降的陽光穿過老楓樹的枝椏,將楓葉的金箔影與桑寄生的藤蔓影,一同織在青石板上。那些班駁的光影時而聚成膝樞紐的解剖圖,時而散作螺旋節疤的拓片,當骨碎補的霜粒墜入光影交界處,竟化作串藐小的“骨”字,在磚縫間閃著溫潤的光。這不是偶合,而是草木在骨氣裡寫下的註腳:骨碎補的涼潤能續骨,桑寄生的溫陽能化濕,二者根鬚相觸的頃刻,便是“寒濕去,筋骨和”的天然之道。
醫館的木門在晨風中輕晃,簷下的桑寄生串收回細碎的響,霜點的微光映著“大醫精誠”的匾額,恍若六合在霜降淩晨寫下的註腳:草木的每道節疤、每片霜點、每寸木質,原都是天然給人間的護骨方,而醫者與患者的相遇,不過是讓這些藏在光陰裡的療愈暗碼,在得當的時候,綻放出最暖和的光。
霜降未至,雲台山的老楓樹已在枝椏間懸滿晶瑩的謎麵。葉承天踩著結滿白霜的山徑,青銅盞斜倚在百大哥楓的朝陽麵,看卷邊的楓葉如何將晨露變成藥引——那些噙在葉尖的霜珠,順著掌狀三裂的葉脈會聚,在葉柄處凝成圓潤的滴,跌落盞中時,驚起藏在桑寄生藤蔓裡的細雪,紛繁揚揚覆在他月白長衫上,倒像是六合贈給醫者的霜降印鑒。
更深露重時,醫館的火塘漸暗,老獵戶膝頭的熱敷包卻仍然溫熱。桑寄生枝條的螺旋節疤,現在正隔著棉片與他的樞紐對話,將百大哥楓的陽氣、霜降晨露的清潤、酒炙牛膝的藥勢,化作股無形的力量,一點點揉開固結的寒濕。他聞聲窗外的楓葉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那聲音,像極了桑寄生藤蔓在老楓樹上攀附時,與枝條摩擦出的私語——那是草木在訴說,關於祛寒、通絡、共生的陳腐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