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斜穿醫館窗欞,在藥碾子上投下火麻仁的影子。葉承天握著棗木碾棒,看經霜的火麻仁在碾缽裡碎成晶瑩的脂膏——卵圓形的種仁裂開時,溢位的油脂竟在石麵上聚成腸道的弧度,與神闕穴的圓形凸起完美照應。“火麻仁的圓,應的是腸道的曲。”他將桃仁泥調入火麻仁膏,虎魄色與乳白融會,構成溫潤的藥泥,“您看這藥膏的質地,像不像腸液該有的黏滑?”
他俄然指向簷下吊掛的紫菀,經薑汁炙過的根莖呈螺旋狀,恰如支氣管樹的分級佈局:“紫菀色紫入肺,性溫散涼燥,它的絨毛能掃去肺裡的山風,薑汁的辛散可開肺氣之鬱。”將紫菀與桃仁並置案頭,前者的螺旋紋與後者的腸道紋在光影中交叉,構成“肺腸同治”的天然圖譜,“紫菀溫肺,是給桃仁開道;桃仁潤腸,是替紫菀鋪路,二者相伍,如同核桃林裡的背陰溪穀與朝陽坡,潤氣與溫陽共濟。”
寒露前的山風帶著細砂般的涼,葉承天的掌心甫觸患者肺俞穴,指腹便墮入一種中空的澀滯——那感受像摸到曬乾的核桃殼內側,紋路清楚卻貧乏應有的柔韌,好似患者腸道因津枯而凸起的皺褶。褲兜漏出的核桃仁滾落在案幾,果仁飽滿如蜷曲的大腸,大要的溝回竟與患者便秘時的腸道走向嚴絲合縫,種皮邊沿的絨毛微微翹起,活脫脫是腸壁絨毛脫水後的模樣。
煎藥的竹爐煨在老核桃樹下,葉承天卻不取山泉水,獨獨用銅盞裡的核桃葉承露——寒露晨露經捲曲的核桃葉過濾,帶著樹葉的澀香與秋金的清肅,恰能引桃仁入大腸經。“核桃露屬金,大腸也屬金,這是‘同氣相求’。”他將桃仁、火麻仁投入陶壺,又插手半片薑汁炙過的紫菀,捲曲的紫菀絲在露水中伸展,形如腸道的爬動波,“紫菀屬木,木能疏土,薑汁的辛散助其行氣滯,比如給堵塞的腸道開扇通風的窗。”
秋風掠過核桃樹梢,一枚桃仁剛好落在阿林掌心,種皮紋路在陽光下清楚如大腸經絡圖。他俄然明白,師父說的“寒露桃仁通腸”,原是六合在骨氣裡藏的配伍:秋金之氣讓桃仁具有降燥的力道,寒露的晨露付與它潤下的水性,而核桃樹百年的根係,早把山林的土潤之氣,變成了果仁裡那層能化燥結的油脂——這那裡是桃仁在通腸,清楚是寒露時節的六合之氣,借這枚果實,給燥結的腸道捎來一封潤通的手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