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後的京都飄著細若遊絲的雨,老字號"承仁堂"的診室裡,七十九歲的周老醫師正對著CT片蹙眉。膠片上,患者的肝葉邊沿略顯粗糙,好似古籍中"肝失條達"的當代註腳。他捏起狼毫筆,宣紙在硯台邊收回輕微的脆響,墨色落下時,"柴胡疏肝散"五字力透紙背,筆尖在"柴胡"二字上稍作停頓,恍忽間,宣紙上的墨跡竟與影象中《神農本草經》的竹簡紋路堆疊——那是五十年前,他在故宮古籍館初見漢朝翰劄時,柴胡條下"推陳致新"四字的古樸筆劃。
最後一帖藥包好時,藥紙上的墨跡尚未乾透,"柴胡疏肝散"的處方旁,周老用小楷補了句按語:"柴胡之用,貴乎得氣之宜,升則配芪術,降則合芩夏,疏則佐歸芍,此六合人三才之妙也。"這行字在藥房的燈光下,與千年前張仲景在竹簡上的講明遙相照應,一樣的醫者仁心,分歧的期間載體,卻都在訴說著柴胡貫穿表裡的奇異。
星空下,老張的藥簍裡躺著今晨采的柴胡,莖稈上的露水尚未固結成霜,葉片的鋸齒在月光下閃著微光,像無數個小玉輪。他俄然想起周老醫師寄來的論文,內裡用代謝組學證瞭然太行柴胡的柴胡皂苷a含量最高——本來科學的數據,畢竟是為了考證老藥農舌尖上的經曆:"味苦而薄,氣清而升,這纔是好柴胡。"
窗外飄起了本年的初雪,藥圃裡的柴胡在雪中仍然矗立,棱形莖稈承托著雪花,卻不彎折,正如中醫在當代文明中死守的風骨。周老合上文籍,指尖掠過書脊上的"柴胡"二字,俄然聞聲遠處中藥房傳來戥子的輕響——那是值班藥師在為急症患者抓藥,柴胡的貧寒與諸藥的甘潤,正化作一碗碗藥湯,在無數個寒夜裡,疏浚著人體的氣脈,續寫著千年未斷的調和之道。
在光陰中活動的調和之道
4、太行星夜:
從竹簡到數據庫的氣脈傳承
2、藥典浮沉:
暮色來臨,中藥房的銅鈴第108次響起。抓藥的王徒弟戴上赤手套,翻開"柴胡"的抽屜,三格飲片在LED燈下各有風華:左邊酒炒的金黃如秋陽,中間醋炙的深褐似古玉,右邊蜜製的晶亮若虎魄。他提起戥子,銀星在秤桿上滑動,俄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同仁堂當學徒,老掌櫃教他"左手戥子右手心,草木分量貴如金"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