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爐裡的薑炭俄然爆出火星,濺在陳皮的經絡圖上,竟燒出個“通”字。葉承天清算藥渣時,發明川貝母的鱗瓣與薑炭的焦痕在篩底擺出“乾”卦——乾為金,屬肺,恰是此證“寒燥傷金”的天然卦象。窗外的雪籽不知何時轉成鵝毛雪,落在陶罐邊沿的冰紋上,與川貝母的鱗莖紋路連成一片,恍若六合將“金淨水潤”的妙道,直接刻在了草木與冰雪的對話裡。
采藥女望著案頭的枇杷葉——新采的葉片還帶著枝椏的雪,葉脈在逆光下呈網狀漫衍,主脈粗如氣管,側脈細如支氣管,葉緣的鋸齒竟與氣管軟骨環的形狀類似。葉承天摘下片帶霜的枇杷葉,霜衣在炭火上收回“滋滋”輕響:“此葉經三候秋風,霜愈重而潤愈足,就像肺臟受燥邪所傷,反從秋金之氣中煉出潤降之力。”他俄然將枇杷葉與川貝母並置,前者的鋸齒葉緣剛好卡住後者的鱗瓣間隙,“川貝開肺結,枇杷降肺逆,一散一收,如冬雪覆蓋的山溪,冰層下仍有死水活動。”
次日淩晨,采藥女揹著空揹簍來謝,咳嗽已止,掌心還捧著粒帶冰紋的川貝母:“葉大夫,這貝母在揹簍裡竟結出了‘肺’字霜!”葉承天切開貝母鱗莖,見斷麵的黏液質竟天然聚成肺泡表麵:“你看,川貝在小雪結霜,恰是六合給人的潤肺方,就像您采貝母時,岩壁會把最飽滿的鱗莖留給曉得畏敬的人。”
“開春時澆些雪水浸泡的貝母渣,”葉承天替她繫緊揹簍的皮繩,繩結剛好打在紫菀的根部上方,“雪水含天門冬素,能助根鬚沿著肺經的走向發展,就像您的肺,得借草木的伸展才氣宣通氣機。”采藥女起家時,揹簍的重量壓在肩上,卻不再像昔日那般刺痛——紫菀的根鬚在籃底悄悄顫抖,彷彿在提早適應崖壁的風雪,而她頸間的雪菊圍脖正跟著體溫變暖,將雪菊的清、核桃枝的韌、紫菀的潤,一同滲入曾被寒邪傷損的肺衛。
(葉承天領著阿林踏雪來到背陰岩壁,指尖撫過掛著冰棱的川貝母——鱗莖泛著青紅色光芒,冰紋如蛛網覆蓋,鬚根在石縫裡蜷曲成細髮狀,觸之涼意徹骨。轉而走向朝陽岩壁,此處川貝母鱗莖呈淺褐色,大要有精密的曬斑,鬚根粗如棉線,攀附在溫熱的岩壁上,帶著如有若無的暖意。)
醫館晨記:小雪與草木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