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死人如石佛普通,紋絲不動,俄然,一聲構造扭動的絆石聲從地下響起,那人竟一寸一寸轉過身來。唐生三人看了,皆是吃驚,這活死人真容當真是半活不死。文若走近一看,老者眉掩眼目,如玉脂臥蠶,向下敗壞垂著,成柳條狀,直至雙腮,讓人看不清眼角皺褶,頭頂的白髮還稠濁著些許黑髮,像決計潤色過似的,層次清楚而梳,泛著一絲仙氣兒,更透露著一份老不著調的老練。老者鼻骨高挺,如山嶽側仞,麵無斑瘡,光滑如潤,絡腮如織,捲過唇口,隨風浮起,如一縷瓊棕墨染的雲煙,時候變幻著形狀。
“兄長經驗的是,言語之間,已深得道家精華,實在可貴,有些事情,隻能等那老先生醒來,劈麵問清就是。”
在宇文重引領下,唐生三人賞著山穀中旖旎風景,談笑自如而過,完整不知他們各自即將麵對的運氣。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處雖無菊而弄,但足以令古今聖賢戀慕不已。”文若接下酒樽,輒止嚥下半杯,含在口中,細細咀嚼這消逝百年的佳釀,口中酸甜跌宕,不堪自擾心頭,舊事諸多苦痛,也可貴被他沖淡一邊。
唐生與卓雅異口同聲體貼著,這三個月來,也是頭一次聽起文若講起本身出身,不由憐憫哀歎。文若被落日晃得有些失明,麵對這似有前兆意味滅亡般的崇高,內心垂垂生出一陣巴望超脫的動機,不由感喟,點頭自哀道:“兄長勿怪,賢妹勿憂,裴智想起如此舊事,不免有所傷懷,便是舊事,也該翻開疇昔了。”說著,文若亮起衣衿,擦亮眼睛,拾起酒樽,暢聲說道:“來,兄長,賢妹,如此時候,人生能有幾次?不求此生飛黃騰達,但願與君無怨無悔。”
唐生問了半晌,那老者低頭含胸,呼吸均勻,又好似睡了疇昔,搞得唐生欲言又止,一頭霧水,剛要發話,身邊的宇文重從速將他勸止。
文若隻啜了一小口,隻覺空中甘冽繚繞,自是滿足,不想貪多,去了衣物,緩緩沉入熱泉當中,好好梳洗一番。唐生緊隨厥後,扔下鎧甲,裸著膀子,一躍而入,激起大片水花,濺得宇文重一身熱水。卓雅不甘逞強,解下衣物,剛要跳進湖中,卻被宇文重攔住。卓雅正迷惑,卻聽宇文重低聲瑟瑟道:“姐姐,這邊請。”
唐生昂首望天,空中星鬥燦爛,淡雲縹緲如蓮,低頭看看,腳下蜿蜒精美的碎石巷子漫漾在潮濕的紅土上,如雪粒雕砌而成,密密麻麻,直至絕頂。兩側竹木潤色,甚有章法,新奇而亂,似是隨性插養,卻不失高雅。穿過碎石路,劈麵一片百尺餘寬的大湖坐落盆地,湖麵整齊如鏡,葦草疏疏,蓮藕錯落,幾隻仙鶴半寐不寐立於湖心,見有人前來,忽的騰起翅羽,飛入環繞山霧當中,徒留幾根羽毛沉入湖麵,出現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