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理,七娘萬分明白。
“此番,太難為先生了。將軍說,先生心胸百姓,不以私交為論,當受我等一拜。”
可為何,他做了對的事,做了該做之事,本身卻還是肉痛不已?
次月,聖旨至。
七娘護住傷口,搖點頭:
“梁夫人,”陳釀終是開口,“門生是大宋子民,天然……以國事為重。隻是……”
許與金國媾和,簽訂《紹興和議》。
梁紅玉看向他,神采凝重:
陳釀低頭坐在床沿,三日不眠不休,早已是蓬頭垢麵,一臉寂然。
七娘閉上眼,垂垂安靜下來。
隻是阿誰傷口,刺目,更刺心。
“蓼蓼,抱愧。”他道。
梁紅玉湊上去看過一回,歎了聲:
七娘半眯著眼,恍忽間,隻覺被攬入一個有力的度量中。
她猛地睜大眼,瞳孔發顫,隻望著陳釀說不出話。
抱愧,當年弄丟了你;現在,又射了那一箭。
“劉大夫!”陳釀猛奔向門邊,“劉大夫!醒了!醒了!”
阿誰惡夢,莫非是真的?
“蓼蓼,蓼蓼,你彆嚇我!是我不好,是我錯了!你,你沉著些!”
陳釀一瞬慌神,忙扶上她:
“釀哥哥,”她輕聲喚住,“你彆動。”
鐵甲冰冷,卻透出胸口的炙熱。七娘神思倦怠,忽覺很放心,隻閉上眼沉甜睡去。
陳釀心頭似千萬根針紮。他與七娘一處多年,又如何不明白她的性子?她越沉著,越明事理,事情在她內心便超出不去。
忽一陣風灌入,陳釀猛咳了幾聲。積存下的風熱之症本就未病癒,眼下照顧七娘又熬了三個日夜,更加短長。
陳釀撫上她的肩頭查驗一番,還好未再出血。他方舒了一口氣。
陳釀不語,隻目不轉睛地望著七娘。
說罷,她又勉強扯出一個笑。
是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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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頃刻呼吸短促,身子不住顫抖。
“外傷已然無礙。夫人受了驚嚇,還需好生保養些日子。待回臨安,尋個平靜的園子靜養為好。”
“陳先生,”忽聞梁紅玉的聲音,“她如何了?”
陳釀公然依她,隻坐在床沿,深深凝睇她。
“不要!”忽聽一聲微小的聲響,“釀……釀哥哥……”
陳釀連連稱是。大夫的話,偶然候是比聖旨更管用的。
“實在,”忽聞得七娘如有若無的聲音,“你做得對。”
十年了,他們還是第一回如此靠近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