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姨娘錯了――”,蕭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姨娘待旁人以誠,旁人卻待吾兒以毒,自小豢養令兒的奶媽媽為了夫人頭上的一支珠釵,在牙箸上抹了藥,害得我兒年不敷二便丟了性命――是姨孃的錯――任由尤良以早夭不宜立碑之名搶走了我兒的屍身,定然是她,惡事做儘,損了陰德,夜夜惡夢,卻纏累了我兒囿於東院不得轉世。”
屋內,扳談聲緩緩傳出,婆子越聽越是心癢難耐,咬了咬腮幫子,豎起拇指,拿又厚又硬且發黃的甲片在薄薄的窗紗邊角處悄悄一劃,割出一條裂縫,食指扒拉開,眸子子死命往裂縫裡瞧,如此,屋內的景象便一覽無餘了。
眼泡中蓄滿的淚水頓時傾倒在男老練嫩的臉上,那渾身泛著螢火幽綠之光、與狄令生了普通模樣、腳不沾地飄飄零蕩的男童朝蕭岑伸直了手臂,委曲莫名地哭訴著,“姨娘忘了令兒麼?”
當下,蕭岑神采已慘白一片,纖長的指骨如利爪般深深掐入皮肉,尤不自知,恨恨地望著空中,碎玉般的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尤良――尤良――”
“姨娘,令兒也想姨娘。”
蕭岑見狀,連連點頭,捎帶著被子一齊滾落下床,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赤腳向男童跑去,“姨娘怎會忘了令兒,姨娘甘心拿本身的命換令兒活著,姨娘怎會忘了令兒!”,哭喊間,已到了男童所立之處,剛欲抱男童入懷,卻見他肥大的身子忽地化作點點螢火撲散開,慘白的麵龐在她麵前消逝,原地僅剩空蕩蕩的石麵膈著她的雙膝。
“姨娘・・・・・・”
老爺徹夜來了春暉院?
蕭岑怔了怔,忙點頭稱是,對著逝去多年的親子靈魂暴露奉迎的神采,像是想到了甚麼,不安地問道,“但是姨娘整日思念吾兒,令吾兒在地府難安了嗎?”
與此同時,寒微的說話聲就像小蟲般密密爬入了耳道。
孩童的聲音?四少爺身後,孺人最見不得孩童了,莫說孺子,縱是誤闖春暉院的女娃也會平遭一頓斥責。
“為何?”,蕭岑的心揪成了一團,“我兒本性純良,從未犯下惡業,為何入不得地府?”
隻聽得蕭孺人抽泣幾聲,斷斷續續地說道,“當日我兒挑了一把牙箸,甚是愛好,晝日把玩,夜裡抱眠,三餐食飯也都用那雙牙箸,姨娘見你如此保重此物,便任由你去了,我覺得・・・・・・我覺得我循分守己,不爭不搶,便能保你在將軍府活下去・・・・・・”
薄肩一顫,蕭岑粘作幾綹的長睫微微顫栗,上挑的丹鳳眼緩緩翻開一條裂縫,倏爾,眼尾猛地張裂,眸子將近跳了出來,整小我彈坐起家,洗去口脂偏於暗淡的雙唇開開合合,卻不出聲氣,如此姿勢對峙了半晌,方難以置信地囁嚅道,“令・・・・・・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