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毛二鬍子,先年在杭城開了個絨線鋪,原有兩千銀子的本錢。厥後鑽到胡三公子家做傍友,又賺了他兩千銀子。搬到嘉興府開了個小當鋪。此人有個弊端,嗇細非常,一文如命。邇來又同陳正公合股販絲。陳正公也是一文如命的人,是以誌同道合。南京絲行裡供應絲客人飲食,最為豐厚。毛二鬍子向陳正公道:“這行仆人供應我們,頓頓有肉,這不是行仆人的肉,就是我們本身的肉,擺佈他要算了錢去。我們不如隻吃他的素飯,葷菜我們本身買了吃,豈不便宜?”陳正公道:“正該如此。”到用飯的時候,叫陳蝦子到熟切擔子上,買十四個錢的薰腸子,三小我同吃。那陳蝦子到口不到肚,熬的淨水滴滴。
那陳蝦子被毛二鬍子一味朝死裡算,弄的他酒也冇得吃,肉也冇得吃,恨如頭醋。稱空向陳正公說道:“阿叔在這裡賣絲,利落該把銀子交與行仆人做絲。揀頭水好絲買了,就當在典鋪裡,當出銀子,又趕著買絲,買了又當著。當鋪的利錢微薄,像如許套了去,一千兩本錢能夠做得二千兩的買賣,莫非倒不好?為甚麼信毛二老爺的話,放起債來?放債到底是個不穩妥的事,像如許掛起來,幾時才得歸去?”陳正公道:“無妨。再過幾日,清算清算也便能夠歸去了。”
說著,家人擺上酒來。三小我傳杯換盞,吃到半酣,秦二侉子道:“鳳四哥,你剛纔說要去尋朋友,是尋那一個?”鳳四老爹道:“我有個朋友陳正公,是這裡人,他該我幾兩銀子,我要向他取討。”胡八亂子道:“但是一貫住在竹竿巷。現在搬到錢塘門外的?”鳳四老爹道:“恰是。”胡八亂子道:“他現在不在家,同了一個毛鬍子到南京賣絲去了。毛二鬍子也是三家兄的舊門客。鳳四哥,你不消去尋他,我叫家裡人替你送一個信去,叫他返來時來會你就是了。”當下吃過了飯,各自散了。胡老八告彆先去。秦二侉子就留鳳四老爹在寓同住。次日,拉了鳳四老爹同去看胡老八。胡老八也回候了,又打發財人來講道:“明日請秦二老爺同鳳四老爹早些疇昔便飯。老爺說,相好間不具帖子。”
畢竟如何一個來賓樓,且聽下回分化。
那一日,毛二鬍子接到家書,看完了,咂嘴弄唇,儘管單獨坐著遲疑。陳正公問道:“府上有何事?為甚入迷?”毛二鬍子道:“不相乾,這事不好向你說的。”陳正公再三要問,毛二鬍子道:“小兒寄信來講,我東頭街上談產業鋪折了本,要倒與人。現在有半樓貨,值得一千六百兩,他現在事急了,隻要一千兩就出脫了。我想:我的小典裡,若把他這貨倒過來,倒是宗好買賣。可惜現在運不動,掣不出本錢來。”陳正公道:“你何分歧人合股倒了過來?”毛二鬍子道:“我也想來。如果同人合股,領了人的本錢,他隻要一分八厘行息,我另有幾厘的利錢。他如果要二分開外,我就是‘羊肉未曾吃,空惹一身膻’,倒不如不乾這把刀兒了。”陳正公道:“白癡!你為甚反麵我籌議?我家裡另有幾兩銀子,借給你跳起來就是了。還怕你騙了我的?”毛二鬍子道:“罷,罷!老哥,買賣事拿不穩,設或將來虧折了,不彀還你,當時叫我拿甚麼臉來見你?”陳正公見他如此至誠,一心一意要把銀子借與他,說道:“老哥,我和你從長商討。我這銀子,你拿去倒了他家貨來,我也不要你的大利錢,你隻每月給我一個二分行息,多的利錢都是你的,將來連續還我。即使有些是非,我和你相好,莫非還怪你不成?”毛二鬍子道:“既承老哥美意,隻是這裡邊也要有一小我做其中見,寫一張切實在實的借券,交與你固執,纔有個根據,你才放心。那有我兩小我私相授受的呢?”陳正公道:“我曉得老哥不是那樣人,並無甚不放心處,不但中人不必,連紙筆也不要,總以信行動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