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母親同他到間壁秦故鄉。秦老留著他母子兩個吃了早餐,牽出一條水牛來交與王冕,指著門外道:“就在我這大門疇昔兩箭之地,便是七泖湖。湖邊一帶綠草,各家的牛都在那邊打睡。又有幾十棵合抱的垂楊樹,非常陰涼。牛要渴了,就在湖邊上飲水。小哥,你隻在這一帶玩耍,不必遠去。我老夫每日兩餐小菜飯是很多的,每日早上,還折兩個錢與你買點心吃。隻是百事勤謹些,休嫌怠慢。”他母親謝了擾要回家去,王冕送出門來,母親替他理理衣服,口裡說道:“你在此必要謹慎,休惹人說不是,早出晚歸,免我懸望。”王冕應諾。母親含著兩眼眼淚去了。
王冕自此隻在秦家放牛,每到傍晚,回家跟著母親歇宿。或遇秦家煮些醃魚、臘肉給他吃,他便拿塊荷葉包了來家,遞與母親。每日點心錢,他也不買了吃,聚到一兩個月,便偷個空,走到村塾堂裡,見那闖書院的書客,就買幾本舊書。日逐把牛拴了,坐在柳陰樹下看。
彈指又過了三四年,王冕看書,心下也實在明白了。那日,恰是黃梅時候,氣候煩躁。王冕放牛倦了,在綠草地上坐著。斯須,濃雲密佈,一陣大雨過了。那黑雲邊上鑲著白雲,垂垂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暉映得滿湖通紅。湖邊上山,青一塊,紫一塊,綠一塊。樹枝上都像水洗過一番的,特彆綠得敬愛。湖裡有十來枝荷花,苞子上淨水滴滴,荷葉下水珠滾來滾去。王冕看了一回,內心想道:“前人說‘人在畫圖中’,實在不錯。可惜我這裡冇有一個畫工,把這荷花畫他幾枝,也覺風趣。”又內心想道:“天下那有個學不會的事,我何不自畫他幾枝?”
功名繁華無根據。費儘表情,總把流光誤。濁酒三杯沉浸去。水流花謝知那邊。
一日,正和秦老坐著,隻見外邊走進一小我來,頭帶瓦楞帽,身穿青布衣服。秦老驅逐,敘禮坐下。此人姓翟,是諸暨縣一個頭役,又是大班。因秦老的兒子秦大漢拜在他名下,叫他乾爺,以是常時下鄉來看親家。秦老倉猝叫兒子烹茶,殺雞、煮肉款留他,就要王冕相陪。相互道過姓名,那翟大班道:“這位王相公,可就是會畫冇骨花的麼?”秦老道:“便是了。親家,你怎得曉得?”翟大班道:“縣裡人阿誰不曉得!因前日本縣老爺叮嚀,要畫二十四幅花草冊頁奉下屬,此事交在我身上。我聞有王相公的大名,故此一徑來尋親家。本日有緣,遇著王相公,是必操心大筆齊截畫。鄙人半個月後,下鄉來取。老爺少不得另有幾兩潤筆的銀子,一併送來。”秦老在旁,實在攛掇。王冕屈不過秦老的情,隻得應諾了。回家用心企圖,畫了二十四幅花草,都題了詩在上麵。翟頭役稟過了本官,那知縣時仁收回二十四兩銀子來。翟大班扣剋了十二兩,隻拿十二兩銀子送與王冕,將冊頁取去。時知縣又辦了幾樣禮品,送與危素,作候問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