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超人也清算行李來到京師見李給諫。給諫大喜,問著他又補了廩,以優行貢入太學,益發喜極,向他說道:“賢契,目目前廷考取教習,門生摒擋,包管賢契能夠取中。你且將行李搬在我寓處來盤桓幾日。”匡超人應諾,搬了行李來。又過了幾時,給諫問匡超人可曾婚娶。匡超人暗想,教員是位大人,在他麵前說出丈人是撫院的差,恐惹他看輕了笑,隻得答道:“還未曾。”給諫道:“恁大年紀,尚未曾娶,也是男人漢‘摽梅之候’了。但這事也在我身上。”
又過了三四日,景蘭江同著刑房的蔣書辦找了來發言,見鄭家屋子淺,要邀到茶館裡去坐。匡超人剋日口氣分歧,雖不說,意義不肯到茶館。景蘭江揣知其意,說道:“匡先生在此取結到差,恐不便到茶館裡去坐。小弟現在正要替先生拂塵,我們現在竟到酒樓上去坐罷,還冠冕些。”當下邀二人上了酒樓,斟上酒來。景蘭江問道:“先生,你這教習的官,但是就有得選的麼?”匡超人道:“如何不選?像我們這正路出身,考的是內廷教習,每日教的多是勳戚人家後輩。”景蘭江道:“也和平常教書普通的麼?”匡超人道:“不然!不然!我們在內裡也和衙門普通,公座、朱墨筆硯,擺的伏貼。我早長出來,升了公座,那門生們送書上來,我隻把那日子用硃筆一點,他就下去了。門生都是廕襲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來就是督、撫、提、鎮都在我跟前叩首。像這國子監的祭酒,是我的教員,他就是現任中堂的兒子,中堂是太教員。前日太教員有病,滿朝問安的官都不見,單隻請我出來,坐在床沿上,談了一會出來。”
話說匡超人看了款單,頓時麵如土色,真是“分開兩扇頂門骨,無數涼冰澆下來”。口裡說不出,自心下想道:“這些事,也有兩件是我在內裡的,倘若審了,根究起來,如何了得!”當下同景蘭江彆了刑房,回到街上,景蘭江道彆去了。
畢竟這小廝姓甚名誰,且聽下回分化。
那日定更時分,老衲人晚課已畢,正要關門,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廝,右手拿著一本經摺,左手拿著一本書,進門來坐在韋馱腳下,映著琉璃燈便念。老衲人不好問他,由他唸到二更多天,去了。老衲人關門睡下。次日這時候,他又來念。連續唸了四五日。老衲人忍不住了,見他進了門,上前問道:“小施主,你是誰家後輩?因甚每晚到貧僧這庵裡來讀書,這是甚麼原因?”那小廝作了一個揖,叫聲“教員父”,叉手不離方寸,說出姓名來。隻因這一番,有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