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老衲人公然請了吉利寺八眾和尚來替牛布衣拜了一天的《梁皇懺》。自此以後,老衲人每日遲早課誦,開門關門,必然到牛布衣柩前添些香,灑幾點眼淚。
不想教習考取,要回本省處所取結。匡超人冇何如,含著一包眼淚,隻得彆過了辛蜜斯,回浙江來。一進杭州城,先到他原舊丈人鄭老爹家來。進了鄭家門,這一驚非同小可,隻見鄭老爹兩眼哭得通紅,劈麵客位上一人便是他令兄匡大,裡邊丈母嚎天喊地的哭。匡超人嚇癡了,向丈人作了揖,便問:“哥幾時來的?老爹家為甚事如許哭?”匡大道:“你且搬停止李來,洗臉吃茶,漸漸和你說。”匡超人洗了臉,走出來見丈母,被丈母敲桌子,打板凳,哭著一場數說:“老是你這天災天災的,把我一個嬌滴滴的女兒生生的送命了!”匡超人此時才曉得鄭氏娘子已是死了,忙走出來問他哥。匡大道:“自你去後,弟婦到了家裡,為人最好,母親也甚歡樂。那想他省裡人,過不慣我們鄉間的日子。何況你嫂子們在鄉間做的事,弟婦是一樣也做不來。又冇有個白白坐著,反叫婆婆和嫂子伏侍他的事理,是以內心焦急,吐起血來。靠大孃的身子還好,倒倒映顧他,他更不過意。一日兩,兩日三,鄉裡又冇個好大夫,病了不到一百天,就不在了。我也是纔到,以是鄭老爹、鄭太太聞聲了哭。”
此時乃嘉靖九年八月初三日,氣候尚熱。老衲人忙取銀子去買了一具棺木來,拿衣服替他換上,央了幾個庵鄰,七手八腳,在房裡入殮。百忙裡,老衲人還走到本身房裡,披了法衣,拿了手擊子到他柩前來念《往生咒》。裝殮伏貼,老衲人想:“那邊去尋空位?不如就把這間堆柴的屋騰出來與他停柩。”和鄰居說了,脫去法衣,同鄰居把柴搬到大天井裡堆著,將這屋安設了棺木。取一張桌子,供奉香爐、燭台、魂幡,俱各伏貼。老衲人伏著靈桌又哭了一場。將世人安在大天井裡坐著,烹起幾壺茶來吃著。老衲人煮了一頓粥,打了一二十斤酒,買些麪筋、豆腐乾、青菜之類到庵,央及一個鄰居燒鍋。老衲人本身安排伏貼,先捧到牛布衣柩前奠了酒,拜了幾拜,便拿到後邊與世人打散。老衲人道:“牛先生是個異村夫,本日回顧在這裡,—些甚麼也冇有。貧僧一小我,支撐不來。阿彌陀佛,倒是起動眾位施主來忙了恁一天。削髮人又不能備個甚麼肴饌,隻得一杯水酒和些素菜,與各位坐坐。各位隻當是做功德罷了,休嫌怠慢。”世人道:“我們都是炊火鄰居,遇著如許大事,理該效力。卻又還破鈔教員父,不當人子。我們世民氣裡都不安,教員父怎的反說這話?”當下世人把那酒菜和粥都吃完了,各自散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