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婁府兩公子放心不下,過了四五日,又叫船家到鎮上,仍舊步到門首拍門。老嫗開門,瞥見還是這兩小我,惹起一肚子氣,發作道:“老爹不在家裡,你們儘管來尋怎的!”兩公子道:“前日你可曾說我們是大學士婁府?”老嫗道:“還說甚麼!為你這兩小我,帶累我一頓拳打腳踢。本日又來做甚麼!老爹不在家,另有些日子不來家哩。我不得工夫,要去燒鍋做飯!”說著,不由兩人再問,把門關上,就出來了,再也敲不該。兩公子不知是何原因,內心又好惱,又好笑,立了一會,猜想叫不該了,隻得再回船來。
婁公子過了月餘。弟兄在家,不堪驚奇。想到越石甫故事,內心感覺楊執中想是高絕的學問,更加可敬。一日,三公子向四公子道:“楊執中至今並不來謝,此人操行分歧。”四公子道:“論理,我弟兄既敬慕他,就該先到他家相見訂交。定要望他來報謝,這不是俗情了麼?”三公子道:“我也是如許想。但豈不聞‘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之說?我們若先到他家,可不像要特地自明這件事了?”四公子道:“相見之時,原不要提起。朋友聞聲相思,命駕相訪,也是常事。莫非因有了這些原因,倒反隔斷了,相與不得的?”三公子道:“這話極是有理。”當下商討已定,又道:“我們須先一日上船,次日早到他家,以便作儘日之談。”
這日雖霜楓淒緊,卻喜得氣候晴明,四公子在船頭上,瞥見山光水色,盤桓瞭望,隻見前麵一隻大船,趕將上來。船頭上一小我叫道:“婁四老爺,請攏了船,家老爺在此。”船家忙把船攏疇昔,那人跳過船來,磕了頭,瞥見艙裡道:“本來三老爺也在此。”隻因遇著這隻船,有分教:
因而叫了一隻劃子,不帶從者,下午下船,走了幾十裡。此時正值秋末冬初,晝短夜長,河裡有些朦朦的月色。這劃子乘著月色,搖著櫓走,那河裡各家運租米船,挨擠不開,這船卻小,隻在船中間擦疇昔。看看二更多氣候,兩公子將次睡下,忽聽一片聲打的河路響。這劃子卻冇有燈,艙門又關著,四公子在板縫裡張一張,見上流頭一隻大船,明晃晃點著兩對大高燈:一對燈上字是“相府”,一對是“通政司大堂”。船上站著幾個如狼似虎的仆人,手拿鞭子,打那擠河路的船。四公子嚇了一跳,低低叫:“三哥,你過來看看,這是阿誰?”三公子來看了一看:“這仆人卻不是我家的!”說著,那船已到了跟前,拿鞭子打這劃子的船家。船家道:“好好的一條河路,你走就走罷了,行凶打怎的?”船上那些人道:“狗攮的主子!你展開驢眼看看燈籠上的字!船是那家的船?”船家道:“你燈上掛著相府,我曉得你是阿誰宰相家!”那些人道:“盲眼的死囚!湖州除了婁府另有第二個宰相?”船家道:“婁府!罷了,是那一名老爺?”那船上道:“我們是婁三老爺裝租米的船,那個不曉得?這狗攮的,再回嘴,拿繩索來把他拴在船頭上,明日回過三老爺,拿帖子送到縣裡,且打幾十板子再講!”船家道:“婁三老爺現在我船上,你那邊又有個婁三老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