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眾回子因湯知縣枷死了教員夫,鬨將起來,將縣衙門圍的水泄不通,口口聲聲隻要揪出張靜齋來打死。知縣大驚,細細在衙門裡詰問,才曉得是門子通風。知縣道:“我至不濟,到底是一縣之主,他敢怎的我?設或鬨了出去,瞥見張世兄,就有些開交不得了。現在須是設法先把張世兄弄出去,離了這個處所上纔好。”忙喚了幾個親信的衙役出去商討。幸得衙門後身緊靠著北城,幾個衙役先溜到城外,用繩索把張、範二位繫了出去,換了藍布衣服,草帽、草鞋,尋一條巷子。忙忙如喪家之狗,吃緊如漏網之魚,連夜找路回省會去了。
他兩個阿舅姓王,一個叫王德,是府學廩膳生員;一個叫王仁,是縣學廩膳生員。都做著極興頭的館,鋒錚馳名。聞聲妹丈請,一齊走來。嚴致和把這件事重新奉告一遍:“當今出了差票在此,如何摒擋?”王仁笑道:“你令兄常平常說同湯公相與的,怎的這一點事就嚇走了?”嚴致和道:“這話也說不儘了。隻是家兄現在兩腳站開,差人卻在我這裡喧華要人,我怎能丟了家裡的事,出外去尋他?他也不肯返來。”王仁道:“各家流派,這事究竟也不與你相乾。”王德道:“你有所不知。衙門裡的差人,因妹丈有碗飯吃,他們做事,隻揀有頭髮的抓,若說不管,他就更要的人緊了。現在有個事理,是‘釜底抽薪’之法。隻消央小我去把告狀的安撫住了,世人遞個攔詞,便歇了。諒這也冇有多大的事。”王仁道:“不必又去央人,就是我們愚兄弟兩個去尋了王小2、黃夢統,到家替他分辯開。把豬也還與王家,再折些須銀子給他養那打碎了的腿。黃家那借約,查了還他。一天的事,都冇有了。”嚴致和道:“老舅怕不說的是。隻是我家嫂也是個胡塗人,幾個舍侄,就像生狼普通,一總也不聽經驗。他怎肯把這豬和借約拿出來?”王德道:“妹丈,這話也說不得了。假定你令嫂、令侄拗著,你認倒黴,再拿出幾兩銀子,折個豬價,給了王姓的。黃家的借約,我們中間人立個紙筆與他,說尋出取消紙無用。這事才得落台,才得個耳根平靜。”
當下商討已定,統統辦的停妥。嚴二老官連在衙門使費共用去了十幾兩銀子,官司已了。過了幾日,整治一席酒,請二位舅爺來稱謝。兩個秀纔拿班做勢,在館裡又不肯來。嚴致和叮嚀小廝去說:“奶奶這些時內心有些不好。本日一者請吃酒,二者奶奶要同舅爺們談談。”二位聞聲這話,方纔來。嚴致和即迎進廳上,吃過茶,叫小廝出來說了。丫環出來請二位舅爺。進到房內,昂首瞥見他妹子王氏,麵黃肌瘦,怯生生的路也走不全,還在那邊本身裝瓜子、剝栗子辦圍碟。見他哥哥出去,丟了過來拜見。奶媽抱著妾出的小兒子,年方三歲,帶著銀項圈,穿戴紅衣服,來叫孃舅。二位吃了茶,一個丫環來講:“趙新娘出去拜舅爺。”二位趕緊道:“不勞罷。”坐下說了些家常話。又問妹子的病:“老是衰弱,該多用補藥。”說罷,前廳擺下酒菜,讓了出去上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