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女人,”成去非蹲在她身側輕喚一聲,麵前突然呈現的身影,嚇得琬寧幾近失了靈魂,她顫抖著起家薄弱如風中一剪紙錢,臉卻紅燙似火。
梅花的暗香和雪之沁涼混在一起,順風而來,身上大氅紛飛,手中長燈隨之輕曳。火線水池假山後忽閃出一盞河燈,一起漂過來。
他被兄長的這個行動弄得有些失落,換成虞靜齋,能夠又是另一副模樣了。他對兄長向來都是畏敬多過其他,兄長和父親看起來很像,實則分歧,父親氣度雍容,進退有法可循。而兄長其人,更多的是刻毒不近情麵,平凡人家的溫情在他身上絕無蹤跡可感。
成去非斂了斂衣衿,外頭傳來打更聲,便對他說:“你先歸去安息,夜深了。”見他猶疑著起家,成去非一眼看破二弟內心所慮,卻不解釋半句,待他出去,本身也踱步出了門。
現在風雪漫漶,小小一盞河燈,彷彿俄然照亮過往,他的妻他的女兒都長眠於萋萋芳草下,再也不能開口說人間的話,墳頭表裡,六合有彆。成去非緩緩闔了眼,耳畔垂垂響起昏黃的歌聲,那聲音彷彿是從悄寂的水底漸漸升起來的,異化著嗚哭泣咽的風,動聽中又帶淒愴。
他當時是十五歲少年人,行事已漸穩妥,言談舉止分外留意,即便是陌生人也不肯隨便冒昧了。厥後,本身入禁軍,偶爾才曉得那女孩子的身份。他無從得知她為何會在那年的上元節突然呈現在建康鬨市,兩人亦再無交集,直到她下嫁烏衣巷那都是厥後事了……
他立足原地閉目聆聽,終聽出幾次吟唱的是《詩》裡的東門之楊篇,歌聲驟停,他這纔回神。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降落的抽泣聲,他不由朝前走去。
成去非見她悲哀難忍,這纔想起上回《通典》一事,本忙於對付時勢,得空顧及當時疑慮,現在重拾於心,不免又生幾分猜想。
饒是一句再淺顯不過的話,她卻眼淚一下子失了控,澎湃而出,止都止不住。
燈果然還亮著,成去非正低首在清算書柬,見他出去,頭又重新低了下去:“父親安息了?”
“二公子不必在乎,公主就是這脾氣。”趙器看出成去遠的一絲難堪,成去遠已規複安靜,看著火線輕歎:“走吧。”
榻上人麵上像是被蒙了層細土,眼神乾枯無光,成去遠跪在他身側,猶疑著漸漸握住了那隻暴露一角的左手。影象中的父親,永久不拘談笑,有著鋼鐵鑄就般的意誌。很多時候他都會健忘父親也是血肉之軀,眼下遂有一刹的恍忽,他分不清父親是老了還是病了。模糊記起是誰說過,向來都不是垂老邁去,老是突但是至的。這話許是真的,老則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