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淵，伯淵，你聽我說，阿灰他，他定是受人教唆，一時失了心智，方釀下這等禍事，你……你……”餘話尚未出口，兩行閃著寒光的淚順著光祿勳大夫衰老的臉頰緩緩滾落，落在長矛冰冷的柄麵上，成去非這纔想起，自顧未明伏法，光祿勳大夫確是衰老了很多。

森森宮闕連綴於麵前，如同月色下的青山。

目力所極之處, 他曉得他的手足、他的部下正在為他縱情殛斃, 那道高高城牆的背後，一樣有人替他將他的敵手完整困囿於尺寸之間。成去非揚手一掃，流馳的光彩刹時勾去了一名朝他方向逃竄而氈帽被風吹落的僧徒首級。

四下裡頓時舉起如林的刀槍，喝彩聲此起彼伏，成去之順勢一躍上馬，手底一揮：“走！”

成去非聽完將韁繩一帶，未置可否, 而是繞著方纔那滾落至旁側的頭顱轉了兩圈, 盯了幾眼方叮嚀道：“把他那件兵器拿給我看。”

既鬆快一時，百官不由想起去打量本日那始作俑者：仆射顧曙神情頗淡，那荊州的薑弘卻麵如豬肝，不知是惱是怕，總歸二人皆無特彆失態之舉，倒讓百官有些另眼相看，其間不乏奪目者，卻幾次留意起大司徒大尚書父子兩人，一時候百般心機推斷千迴百轉，直到成去之往中心站定峻言命令：

“父親，勿要求人……”

“將軍，他們要逃！”火線一陣叱嗬聲引得成去非不由投望疇昔，一小撮叛賊似是突破了成劉一眾的防地。火光當中，他彷彿可看到去之同劉野彘於比武龐雜間相互會心叮囑的一個眼神，少頃，他幾人很快就將這處口兒重新封死, 再也無人能從那邊逸走。

成去非默了一默，影象中四姓長輩同家父齊聚一堂，主客儘歡的場景不由一一閃現，倘當真掐指一算，這其間，多少工夫飛奔而逝了？

隻是他的神情仍維繫著臣子的本分，毫無逾矩之色，頓首道：“還請今上恕臣詐死之罪，臣乃不得已為之，隻因臣此前探明有人早欲謀大逆，是故臣不得不有本日之行，今上想必也看到了，”他略作停頓，一雙清冷眼目垂於天子麵前，“確是有人竟敢私調禁軍，外通藩鎮，趁亂髮難，口中言清君側，臣實不知這些人是要清君側，還是，”成去非抬眸，慢條斯理道，“欲要清君？幸虧局勢已控，今上不必憂心過分。”

何如親朋與故舊，半作滅亡半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