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也怔了一怔,繼而揉了揉眉心,沉吟半晌,嗓音便和緩了些許,向跪地不起的貴妃溫言道:“貴妃先起來發言。”
天子麵色暖和,拍了拍貴妃的手,道:“你隻要今明兩日了,多遲延一刻,他的處境愈是凶惡。朕的人如果接不到都城疇昔的動靜,到了時候,便會脫手……如果此事辦好了,馬上回宮前來稟報與朕曉得。自此,你仍然是朕的貴妃,他仍然是朕的三郎。”頓了一頓,又微淺笑道,“如果你此事辦得好,而他也明白朕的一片苦心,那麼今後……且看你可否辦好這件事罷。”
容長一輕聲歎口氣,回身漸漸出去了。
妹史雖未聽明白是甚麼事情,卻被貴妃的一臉驚懼給嚇得不輕,轉眼瞧見貴妃身後跟出來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宮人,心內更是驚駭不已,便也哭了,問道:“娘娘這是如何了?玉哥兒又如何了?但是玉哥兒那邊出了甚麼差池?”
天子想起阿章,眼內便湧上兩顆胖大的淚珠,點頭道:“皇後,你不懂。三郎他向來自恃甚高,從未真正將二郎父子放在眼裡,他所防備的,向來都隻是吾一人罷了。二郎無能,於他即位後另有一線能夠活命;而章哥兒自幼聰慧,又深得吾的心疼,即便他冇有阿誰心,他身邊的人卻不會放過章哥兒。畢竟章哥兒在一日,他外祖家的人便一日不會斷念……吾的章哥兒也福薄,是個不能永年的。吾逼貴妃前去,不是怕被他曉得要殺章哥兒,而是唯有貴妃一人能進到那衚衕裡去罷了。”
貴妃卻不動。天子不曉得她是滿身脫力,還當她是不放心,便有些不快,蹙眉道:“君無戲言,去罷!”
皇後笑道:“你健忘了?衝元散人前幾日出京尋師訪道去了,道是要一年半載以後才氣返京呢。”
貴妃走後,容長一回身再回到寢殿之時,璽印與那張空缺的聖旨仍舊橫陳於案上,案前卻不見了天子的身影,想來他已本身回到榻上歪著去了,正要入內去看看,卻聽到有天子的喃喃自語聲傳來,凝神一聽,模糊是:“……皇後本日來得倒早,吾已籌辦伏貼,後事已安排安妥,這下再無掛記之事,隻等皇厥後接吾了……”
天子長歎:“吾已大哥,記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倒是皇後,這二十餘載,麵龐竟冇有變過分毫。”
貴妃分開西域已有三十餘年,自來到都城後,便再也未歸去過了,是以也不大曉得母家另有些甚麼人,子侄一輩的名字更是聽都未傳聞過了,聽聞天子如此說,隻能驚詫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