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死是極輕易的,即使殿下不在乎,也當曉得值不值得。自古男兒視身家性命、功名前程遠甚於身邊的女子。吳起殺妻,呂不韋與春申君獻姬[76],漢高祖丟棄老婆,漢武帝譴殺鉤弋夫人[77]……殿下若想聽,臣女這裡另有很多——”
芳馨道:“實在奴婢一向不甚明白,陛下既然立了皇宗子為太子,為何不立周貴妃為後,卻立陸貴妃後?雖說周貴妃當年不宜為後,但是現在她的兒子已是太子。所謂母以子貴,立周貴妃為後,方是順理成章。”
沅芷一怔:“奴婢這就上去稟告殿下。”
聽到“采薇”兩個字,昇平周身一顫,雙目頃刻間又有了光彩。我本想將那撕毀的信心給她聽,遊移半晌,終是吞聲。遂改口道:“采薇說:我很好,存候心。”
芳馨道:“自十年夏季慎嬪退位以來,已有兩年半未曾踏足守坤宮了。”
芳馨淺笑道:“女人樁樁件件都清楚。”
我撥弄著殿角紅木花架上的一盆白裡透紅的景玉,微微一笑:“mm擅書法,應多留兩管好筆纔是。”
沅芷在樓上瞥見我們,忙沿右翼長廊奔了下來。見是我,不由一愕。沅芷本來豐腴,半月不見,乍然肥胖,昔日的明麗與高傲彷彿全被掏空,連看人的目光亦閃動不定。她偶然請我出來,隻是勉強笑道:“朱大人駕臨漱玉齋,不知所為何事?”
我歎道:“當年裘後退位,周貴妃讓陸貴妃打理後宮,且自即將遇喬宮的用度降得比思喬宮低一等。每到年節,平陽公主的犒賞也比長姐義陽公主多。嫡庶之彆,早有定論,隻是太子未立,陛下便偏疼不肯立皇後。”
桂旗老了,眉宇間有不成按捺的落寞神情:“奴婢在外宮奉侍了幾年。皇後孃娘仁慈,又將奴婢調了出去。”
我微微一笑,輕聲道:“我有宮外來函,殿下也不肯見麼?”
鏡中的童顏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慘白陰霾的麵孔。將筆挺的劍眉經心畫成和順含混的涵煙眉,以諱飾眼中偶爾的淩厲。雙頰略染胭脂,勉強不失少女的嬌柔甜美。唇角微揚,儘力作出欣然淺笑的神情。萬縷青絲挽成雙鬟,套上細細的柳葉金絲環。仍舊穿上象牙色暗藻紋長衫,繫上玉帶,手執一方象牙短笏。略略回身,從鏡中檢察穿著上的不當之處。
餘燼中的但願甘心被再次挑起。昇平還隻塗了一半頭油,便命世人都退了下去。晨風送來水仙花的香氣,與頭油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在一起,令人慾罷不能。我輕聲道:“采薇mm托我轉告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