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信雙手奉上。昇平自沅芷的手中接過信,那一瞬的酸楚與等候令人動容。似有灼灼春意自她眼中突然迸發,六合間統統的生命力都凝集在指尖與信箋欲拒還迎的一觸中。但是她被騙了。北風囊括買賣吼怒而去,留下過分勃發的狼籍與衰頹。
鏡中的童顏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慘白陰霾的麵孔。將筆挺的劍眉經心畫成和順含混的涵煙眉,以諱飾眼中偶爾的淩厲。雙頰略染胭脂,勉強不失少女的嬌柔甜美。唇角微揚,儘力作出欣然淺笑的神情。萬縷青絲挽成雙鬟,套上細細的柳葉金絲環。仍舊穿上象牙色暗藻紋長衫,繫上玉帶,手執一方象牙短笏。略略回身,從鏡中檢察穿著上的不當之處。
錦素與我一樣的打扮,小時候她比我略瘦。這兩年養尊處優,已與我身量相仿,一張臉也圓潤了很多。我笑道:“mm留著本身用吧。這兩年封女巡也送了你很多好東西,你儘往我這裡搬,若讓她曉得了,恐怕她不悅。”
昇平笑笑:“朱大人年紀還小,不會明白的。”
椒房殿統統仍舊,隻是鳩羽色的重幕換作了曙色。七扇紫檀木鏤雕屏風還是聳峙在鳳座以後,花間的空地像洞悉的眼睛。想起鹹平十年十一月的一天,慎嬪哭倒在天子的腳下。那夜大殿裡隻要四盞宮燈,照不儘暗中,亦暖不過民氣。未滿十三歲的我不知那裡來的勇氣,潛伏屏風以後,密聆帝後說話。男人的嚴肅,乞愛的屈辱,帝王的公義,棄絕的茫然。黑夜中的奧妙在暗處冷眼看我,我亦冷眼看它。
聽到“采薇”兩個字,昇平周身一顫,雙目頃刻間又有了光彩。我本想將那撕毀的信心給她聽,遊移半晌,終是吞聲。遂改口道:“采薇說:我很好,存候心。”
昇平冷哼一聲:“她還說甚麼?”
昇平道:“看在你為采薇傳信的分上,準你說一句話。”
我笑道:“姑姑還記得……”
三月初六是我十三週歲的生辰,各宮都有賀儀,唯有漱玉齋比彆處更加豐富。接著天子下旨,為表示與北燕停戰媾和、永結為好的誠意,將獨一適齡的宗室長公主——十八歲的昇平嫁於北燕的皇太子蕭雲平為妃。蕭雲平是周貴妃的姑舅表弟,年紀大了昇平十歲不止。因為這個啟事再加上遠嫁,太後甚是不樂。昇平本身並無貳言,因而這件婚事便如許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