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冷哼一聲:“她還說甚麼?”
我笑道:“這是有先例的。當年漢文帝從代國前去長安擔當帝位,也是先立了太子劉啟,再立劉啟的母親竇皇後的。而漢景帝劉啟立臨江王劉榮為太子後,遲遲不立劉榮之母栗妃為後,給了竇長主可乘之機,乃至太子被廢。現在庶宗子為皇嗣,中宮卻無子,卻也不失為製衡之策。要曉得周貴妃固然很有寵,母家倒是無人了。將來太子即位,在前朝要靠陸家的人。聖上雖不憚明說立寵,但是這些後事,卻也不能不想好。”
本來連桂枝也返來了,彷彿除了皇後,守坤宮的統統都冇有變過。東偏殿裡傳來陣陣細語,是陸皇後在細心扣問高曜的功課,又賞他吃點心,偶爾還能聽到高曜恭敬作答的嬌聲。
我淡淡道:“有也好,無也罷。殿下既水米不進,有無都無從得知了。”昇平咬著慘白乾裂的唇,依宿恨恨不語。我又道:“伉儷多年,同甘共苦。寵冠一時,生兒育女。那裡會真的無情?畢竟是所求分歧罷了。還請殿下三思。”
待高顯也去了東偏殿向皇後存候,錦素便拉了我的手道:“明天封姐姐又送了我幾支犀角狼毫,我寫著很好。就送姐姐兩支,轉頭讓丫頭送長寧宮去。”
我恭敬道:“娘娘隻說了這些,再冇有了。但臣女另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
桂旗悄悄一拍額頭,笑道:“奴婢該死,竟忘了上茶。奴婢記得疇前大人最喜好碧螺春,現在還是喝這個?”
慘白的信紙輕若鴻毛,拂在臉上微微地癢。就算寫滿了情話,還是也隻是微微地癢。但是這難以辯白的重量,足以令春來秋去,星月輪轉。我微微一笑,上前撿起信箋,仍舊摺好了放複書封:“殿下息怒,來人確有信帶給長公主。是個口信。”
沅芷道:“殿下,朱大人來了。”我忙上前施禮。
椒房殿統統仍舊,隻是鳩羽色的重幕換作了曙色。七扇紫檀木鏤雕屏風還是聳峙在鳳座以後,花間的空地像洞悉的眼睛。想起鹹平十年十一月的一天,慎嬪哭倒在天子的腳下。那夜大殿裡隻要四盞宮燈,照不儘暗中,亦暖不過民氣。未滿十三歲的我不知那裡來的勇氣,潛伏屏風以後,密聆帝後說話。男人的嚴肅,乞愛的屈辱,帝王的公義,棄絕的茫然。黑夜中的奧妙在暗處冷眼看我,我亦冷眼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