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指尖沿著青瓷茶盞上蜿蜒的草藤漸漸打圈,我不由笑道:“嬤嬤既坦誠相見,玉機便直言不諱了。嬤嬤彷彿很怕王嬤嬤,這是何故?”
我忙又回到啟祥殿,隻見寢殿門大開,外室中水汽環繞,幾近劈麵不成見人。走進寢殿外室,忽覺腳底一滑,紅葉和綠萼忙扶住了我。我低頭,麵前是茫茫霧氣。腳尖一熱,地上的積水已滲入了繡鞋。
李氏歎道:“大人既問了,奴婢不敢不據實以答。這是因為芸兒還小,奴婢若去求皇後,皇後即使開恩,多數也是遣她去奉侍彆的皇子公主,孤身在彆宮,不免要受氣。現在選了大人出去,大人讀書明理,芸兒跟從服侍,多少也能學個眉法眼低,倒比奉侍皇子公主好些。奴婢的兄嫂生前隻留下芸兒一個孩子,是以奴婢隻得大膽來求大人。失禮之處,望大人恕罪。”提及家故的兄嫂,李氏舉帕拭淚。
忽聽內裡一陣喧鬨,一個稚嫩的童音大聲嚷渴。我啟窗一看,公然是高曜回宮了。隻見他小臉通紅,滿頭大汗。李氏領宮人捧著汗巾茶水出來,卻隻站在一邊,由王氏奉侍。芸兒恭立一旁,頂著掠過汗的熱巾。未幾時,宮人們提著木桶進收支出,籌辦熱水為高曜沐浴。
但見銀太醫雖老,氣色卻好,一時竟看不出年紀。很有幾分童顏白髮、道骨仙風的意味。我看他穿戴鷺鷥補服,知是六品院判,忙起家施禮。銀太醫攔住我,暖和道:“大人有傷,不成勞動。”
走進閣房,隻見高曜雙目緊閉,裹著浴巾躺在雕花大床上。外室中的水汽突入閣房,到處都變得潮濕而恍惚。世人團團圍住大床不知所措,王氏哭了起來。
綠萼道:“姑姑放心,我曉得。”
我淡淡一笑道:“嬤嬤放心,我很喜好芸兒,姑姑不說,我也會極力照拂。”
芳馨將我的手臂架在桌上,說道:“殿下第一天搬到長寧宮,便出如許的禍事,今後可如何好呢?”
綠萼道:“啟祥殿有現成的太醫,奴婢去請。”
紅葉正要抱怨兩句,綠萼卻搶在她前麵問道:“女人,為何出了大汗不能當即沐浴?”
我更加獵奇:“王嬤嬤究竟有甚麼好處?竟讓殿下如此依靠?”
我又道:“皇後不喜好周貴妃,這宮裡大家曉得,莫非皇後也不喜好陸貴妃麼?”
我試著動脫手肘,仍然是疼,隻得用右手悄悄揉著左肘。掌內心是密密繡紋,痛覺與觸覺纏雜不清。“姑姑請說。”
世人不敢遲誤,紛繁退開。我順手拿起一柄摺扇,坐在床邊悄悄扇動。高曜眼皮一動,夢話半句,世人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俄然身子被人大力一推,我驀地從床沿上摔了下來,左肘在地上一撐,頓時有鑽心的疼痛襲上心頭。紅葉驚呼,忙上前扶起我。隻見王氏已搶過扇子,坐在我方纔坐過的處所。她固然無知,卻也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