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女子向來就不怕辯論，也不怕新式陳腐腐蝕。

可她也確不是個孩子了，過完了這一年的冬，她便是十六歲了。這個年紀在早前該是嫁人結婚。但現在是民國了，她又是富朱紫家的蜜斯，便是留到十八九歲再嫁也不是甚麼奇怪事了，還顯得親熱又保重。

“刀子既能殺人，也能切菜。做下惡事的自是那用東西的人。漢字不過是東西罷了，有何善惡可言。”

“如何？項鍊換了珍珠的就不是舊期間的了？老鳳祥家的和托斯珠寶有甚麼辨彆，不過是新瓶子裝了舊酒。冇了詩詞古籍，你們這些人不過是空有皮郛的偶人，再都雅也是假的。”

“恩。”也就揚波受得了她。

“魯迅先生早便說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王袁曉是個典範的新式女性。“這漢字不過是‘吃人’的虎倀，這等陳腐不化的東西早該砸碎了當場埋了纔好。”

由不得她不感喟。阿孃說，扯謊會下天國。她雖不信這些個怪力亂神的東西，卻也感覺驚駭。但是她不能不扯謊。

“你便笑話我吧。民以食為天。我便是愛吃吃喝喝，又有甚麼不當嘛。”莊叔頤半點不感覺難為情。

“如何？從一而終，莫非不是新式的端方，你們如何也如此想嗎？我偏就都愛了，你們能拿我如何？讀人家的書，那是進步；將本身的老祖宗的東西扔了，那就是毀滅。”莊叔頤挺起胸板，雙目鋥亮似燈塔般。

“我不該和她們爭的，和她們爭有甚麼用呢？”莊叔頤隻要曉得他在本身身邊就好了，她隻是想說，說個痛快。

她說這話，也不過是賭一口氣。

“就為這個啊。”陸欆翊幾近是笑得停不下來。“大母舅真是餓著你了嗎？避禍來的丫頭怎地投身到了這富朱紫家，仍然吃不飽？”

“你氣些甚麼？”

她曉得本身夙來脾氣不大好，既是被寵溺出來，也是內裡是她那生來的賦性。她一向來裝得很好，隻要對人淺笑，便無人能發覺這內裡的骨刺。

這是一夜明月。似是快到了中秋的乾係，更加地圓潤起來，叫民氣生歡樂。但是這明月也易得勾出人的相思來。

莊叔頤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莊叔頤心中的火越燒越旺。她站得筆挺，腳上的傷本該模糊作痛的，此時卻半點感受也冇有了。“你活得如此渾渾噩噩，和活在泥漿裡有甚麼彆離。辯白不了妍媸，要眼睛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