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蟲走了,縣太爺纔派了治蝗的來,堆了稻草,全燒成了灰,說是葉子裡頭藏著蟲卵,這些如果不燒了去,來年還得再犯,燒得一天火光,到全燒完了,天上落下雨來。
外頭蝗蟲拍翅膀的聲音撲天蓋地,彷彿落了大雨,纔來的時候也確叫村人歡暢,都當是要下雨了,另有人爬到屋頂上去,舉著桶等老天爺發慈悲。
石桂數了一回又一回,一百三十五個錢,家裡裡裡外外加起來,也就隻要這一百三十五個錢了,她對著破甕發會呆,又把錢全放出來,走到喜子身邊,手一伸,喜子就本身捱過來了。
白大娘那兒有好些個拖著兒子帶了女兒來的,她能罵的都罵了歸去,凡是家裡還能過的,她都不肯舉薦。
臘八那天該吃粥的,家裡卻湊不出八樣米果來,熬了黃米粥,說是粥,比湯還稀些,石桂喜子一人一碗,到秋娘跟石頭這裡,那湯更淡,連黃色兒都冇了。
窗戶上有破洞的,那些蟲子就直往銅裡鑽,點了火也冇用,又怕燒著屋子,拿家裡蓋鍋子用的木蓋子釘在窗上擋住。
石桂隻當聽不見,把自個兒碗裡的粥撈出乾的來,攪在喜子碗裡,這一年他生生瘦下去,本來白胖胖的臉頰都凹了出來,家裡的大黑牛賣了,攢著錢想到春季換一隻小羊崽子,喂大了也能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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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給白大娘磕了個頭,直起家子問:“大娘,我能值多少錢?”白大娘一時語塞,石頭打蝗的時候傷著了,可便是不傷,城裡也不缺那很多長工。
這糖就是陳娘子帶來的,白大娘跟陳娘子有親,彎了十七八個彎的親戚,可卻還是是親戚,到了蘭溪村總要給她捎上些吃的。
這說的是本來的蘭溪村,年景好的時候家家種稻戶戶織蠶,有柳樹有桃花,河裡魚兒捕不儘,田間玄月稻花香,可那是蝗災之前的事。
鬨蝗的時候是出不了門的,一片土牆都擋不住它,家裡捉著的就扔到火堆裡,餓得焦炙另有人吃蝗蟲的,石桂也吃過,往火裡一扔避啪作響,咬在嘴裡一股糊味,總算有墊肚子的東西,可這很多,飛來都不見了日月,那裡吃得過來。
天上不落雨,河裡土開裂,到得秋末,能啃的都啃完了,莊稼也有救下一點來,來的時候跟走的時候一樣,跳了屋頂疇昔,一日一夜走的乾清乾淨,偶爾有一兩隻還在跳的,捉著叫拆了翅膀活活燒死。
石桂自個兒乾嚥唾沫,拿個布悄悄沾一點水抹在喜子的嘴唇上,他從速抿抿嘴,喉嚨口冒煙,卻半點也不哭鬨,小拳頭塞在石桂腋窩下,本來又亮又圓的眼睛木呆呆盯住石桂衣衿上磨舊了的水紋,半個手指頭含在嘴裡,石桂伸了手給他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