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色,也太深了些。
劉垂文還等在十六宅吧?她麵無神采地走過掖庭宮西門時,心中想著。或許明日……還是去延康坊看看?
為了避人耳目,她從西南角繞路歸去,中間要顛末已是人走燈熄的內侍省。雨聲恍惚了六合的邊界,內侍省那平平無奇的科房因著無人也顯出了幾分詭異……
她不說話,目光卻垂垂移到了他的臉上。月光投下,現出他臉頰上一片明顯是被人毆打出來的淤青。
她的手指攥緊了油帽,暗中當中,唯那泛著青白的指節顯得格外刺目。
殷染將油衣裹緊了,望了一眼這黑夜裡恍惚難辨的天井,一咬牙跳了下去。
一小我影俄然閃了疇昔。
此時現在,反而是殷衡先開口,語氣很安靜。
她嘩地轉過了身。
清楚還是一樣的掖庭宮,還是一樣的宮牆下的路,可到底有些甚麼不一樣了呢?朝不保夕的豪情,冇法言說的傷害,咬牙忍下的痛苦……這就是她和段五,摸爬滾打到本日,所獲得的統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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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麼都冇有了,你曉得嗎?”殷衡漸漸隧道,“因為你,我甚麼都冇有了,你曉得嗎?”
殷染冇有說話,眼中卻滿是諷刺,清清楚楚。
崇仁坊外,殷染見到了一身粗衣結束的鐘北裡,他身後還跟著兩個臉孔恍惚的人。
殷染記得,這座宅子有一個後門,專供淩晨裡采買蔬食的仆人們收支。
殷衡猛地將她拖倒在地,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他雙腿用不上力量,就一手將她的肩膀死死按在地上,另一手毫不包涵地扇上她的臉!
鮮血。大雨。……母親。
殷衡拄著兩根柺杖,一身堂堂皇皇的袍服已經被風雨吹打得看不出本來色彩,隻泛著淋漓的黑,貼在他那瘦得驚人的骨殖上,而他那骨殖,又似全都附在那兩根薄弱的木頭長杖上。他的眼睛卻在發著光,野獸一樣的光,毫不避諱地打直了盯在她身上。
殷衡本就站立不穩,立即被推得倒在了水中,他支撐著欲站起來,口中再也冇了遮攔:“你是嗆甚麼藥了?我做錯甚麼了,你要這模樣對我?當年我喝醉酒了一時不察,你就乾脆再也不跟我說話;本年我美意美意給你帶來阿耶的東西,你倒好,你乾脆找來姘頭把我百口都治了!”
若一搏不成,他歸正已將老婆後代都遷了出去,死也死他一個罷了……
他們二人之間,他倒似是更平靜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