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背對著我們。此時像是聽到我們說話一樣，回過甚來，目光掃過我，笑著說：“噫？這位小郎君好麵善。似是在那裡見過？”

他再如何恨她，又如何忍心橫眉冷對本身的孩子？

王粲的七哀詩也寫過，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我拿眼一瞟他：“《白馬篇》裡可有兩句，‘長驅蹈匈奴，左顧淩鮮卑’。”

他先燃了香敬上，膜拜，然後立在一旁，等我敬香膜拜。

賀樓齊嘖嘖歎道：“這是最權貴的府第裡出來的車啊。就是長安城也找不出幾輛來。拜個佛像都如此隆而重之，也不知是朝中哪位權貴。”

他俄然拿一雙眼睛緊緊地看著我，他的眼睛烏黑通俗，像一潭不見底的深水，探不到心機。半晌，舒了口氣，說了句：“甚好。”

我含著淚輕笑了一下，說：“我哪配得上他。之前仗著有了孩子。現在又憑甚麼呢？”

“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我悄悄說。

我的眼淚滴下來，滴在雕欄上，晶瑩一團，閒逛了兩下，滑下去了。

心中稍感安撫。比永寧寺那支簽好呢。或許終會否極泰來。

三月間獨孤公子又提起娶我為妻的事情。不過再冇表情了。敷衍他，無妨等再有個孩子。

語焉不詳，看著不太懂，是其中簽。但說“麵前是真”，那麼獨孤公子確切是我的射中人了。

很快就啪嗒掉下一支簽，撿起來一看，第十簽。宇文泰在一旁見了，表示身邊的侍衛去簽牆上找來第十簽的簽紙。我接過展開，第一行四個字：龐涓觀陣，中。前麵是一首詩：

俄然又問我：“你讀過魏武的詩麼？”

我悄悄一笑。眾生劃一？連佛前叩拜都分三六九等呢。

“可惜被丞相大人趕出來了。”我笑眯眯的。

我拜倒，雙手攤開。心想，如果夠虔誠，菩薩能不能聽到我心中所求？

他搖點頭：“蒿裡行是樂府中的輓歌題，這首詩本身也過於哀傷。”

他說：“莫離，嫁給他吧。你們都相伴這些年了，存亡都一起見過，莫非這件事就如許過不去了麼？”

繞過殿外的石塔就是放生池。早有侍衛等在這裡，一盆水裡兩條紅色鯉魚。

他朗聲哈哈一笑，說：“老了也一樣。”

我趕緊跟了上去。

隨即反應過來，悄悄嗯了一聲。

寺裡除了一起兩側站立的屏息斂神的侍衛以外並冇有其彆人。恰是六月間，寺內堂廡周環，曲房連接，輕條拂戶，花葉被庭，檀香的氣味一絲一絲幽幽繚繞在身邊的氛圍裡，既都麗，又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