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麵禁軍無不該聲一愣,眼望著老天子竹杖道服,清閒走出暗影。朱元璋頭童齒缺,病容肥胖,但是一股無形威勢,仍從體內深處源源湧出,一眾禁軍麵對一個老者,變成木偶泥塑,不知如何是好。
朱元璋盯著樂之揚一瞬不瞬,忽而嘴角抽動,緩緩開口:“小子,你的目光不壞,這天底下,於朕而言,除了這一張龍椅,最貴重的就是這個女兒。龍椅麼,朕要傳給允炆,嗬嗬,這個女兒嘛,本已許給耿家,不過朕承諾了你,就不能講錯。微兒,朕隻問你一句……”他轉頭看向女兒,雙眼炯炯,“你……肯嫁給他麼?”
朱微倉猝上前奉侍,朱元璋咳嗽半晌,好輕易平複下來,厲聲說道:“晉王謀逆,那和尚是主謀。張敬祖,你畫影圖形、傳旨天下,即便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和尚揪出來,死活非論,得他一手一腳,犒賞萬兩黃金!”
“老三!”朱元璋手扶竹杖,麵帶挖苦,“人道是:‘困獸猶鬥’,你鬥也不鬥,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
“不!”樂之揚把心一橫,緩緩跪倒,直視老天子的雙目,“小人大膽,請陛下將寶輝公主許配給我!”
“我……”樂之揚深吸一口氣,收起狼籍思路,“道靈要求出家。”
朱棣連場苦戰,九死平生,忽見父親無恙,心中天然打動。可他素故意機,帶甲入宮,抱膝抽泣,大有逢場作戲的懷疑,聽了朱元璋的話,心對勁足,洋洋得意,瞥了朱允炆一眼,站起家來,抹淚說道:“兒臣傳聞謀逆之事,心如油煎,隻恐父皇有所是非,今見父皇無恙,實在按捺不住,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晉王掉頭四顧,刀槍如林,甲冑如城,麵孔千千萬萬,但是冇有一人向著本身。頃刻間,貳心如死灰,一股悔意翻湧上來,顫聲說道:“孩兒此番悖逆,全因受人勾引……”
忽聽一陣鼓譟,晉王提劍衝出大殿,瞥見朱元璋,他的神采刷地慘白,停下步子,東張西望,目之所及,黑壓壓滿是禁軍。幾具屍身躺在地上,血肉恍惚,臉孔全非。
樂之揚不覺心子狂跳,思路亂成一團。老天子喜怒難測,談笑殺人。這一笑是真?是假?是高興?還是嘲弄?他的要求冒昧高聳、匪夷所思,隻看朱允炆驚怒神情,便知不為皇家所容,如果朱元璋一口回絕,他又應當如何是好?
樂之揚看得入迷,恨不得衝上前去將她一把摟住,輕憐密愛,永不分開。所幸朱元璋咳嗽傳來,樂之揚神態一清,清算表情,低頭退出大殿。出門前,他忍不住轉頭又看一眼,殿中燭光昏黃、人影寥落,朱元璋也好、朱允炆也罷,就連朱微的樣貌也變得恍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