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_第70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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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歸,彌自刻厲。一夜,夢宋輿蓋而至,曰:“君向以小忿誤殺一婢,削去祿籍,今篤行已折除矣。然命薄不敷任仕進也。”是年捷於鄉,來歲春闈又捷。遂不複仕。生二子,其一絕鈍,啖以菌,遂大慧。後以故詣金陵,遇餘杭生於旅次,極道契闊,深自降抑,然鬢毛斑矣。

數日,自鎮江歸,語黃,又出所贈。黃感慨不已。及詢朱,則死裁三日,露屍未葬,厚恤之。

後阿美生子,取名仙賜。至十餘歲,母遣詣鎮江,至揚州界,休於客店,從者皆出。有女子來,挽兒入他室,下簾,抱諸膝上,笑問何名。兒告之。問:“取名何義?”答雲:“不知。”女曰:“歸問汝父當自知。”乃為挽髻,自摘髻上花代簪之;出金釧束腕上。又以黃金內袖,曰:“將去買書讀。”兒問其誰,曰:“兒不知更有一母耶?歸告汝父:朱大興死無棺木,當助之,勿忘也。”老仆歸舍,失少主,尋至他室,聞與人語,窺之則故主母。簾外微嗽,將有谘白。女推兒榻上,恍忽已杳。問之舍主,並無知者。

越二二日竟不至;視之已移去矣。乃知即某弟子也。宋慰王曰:“凡吾輩讀書人,不當尤人,但當克己;不尤人則德益弘,能克己則學益進。當前踧落,固是數之不偶;平心而論,文亦不便登峰,其由此砥礪,天下自有不盲之人。”王寂然起敬。又聞次年再行鄉試,遂不歸,止而受教。宋曰:“都中薪桂米珠,勿憂資斧。舍後有窖鏹,能夠發用。”即示之處。王謝曰:“昔竇、範貧而能廉,今某幸能自給,敢自汙乎?”王一日醉眠,仆及庖人竊發之。王忽覺,聞舍後有聲,出窺則金堆地上。情見事露,並相懾伏。方訶責間,見有金爵,類多鐫款,核閱皆大父字諱。蓋王祖曾為南部郎,入都寓此,暴病而卒,金其所遺也。王乃喜,稱得金八百餘兩。明日告宋,且示之爵,欲與朋分,固辭乃已。以百金往贈瞽僧,僧已去。積數月,敦習益苦。及試,宋曰:“此戰不捷,始真是命矣!”俄以犯規被黜。王尚無言,宋大哭不能止,王反慰解之。宋曰:“仆為造物所忌,困頓至於畢生,今又累及良朋。其命也夫!其命也夫!”王曰:“萬事固稀有在。如先生乃無誌進取,非命也。”宋拭淚曰:“久欲有言,恐相驚怪。某非生人,乃流散之遊魂也。少負才名,不得誌於場屋。佯狂至都,冀得知我者傳諸著作。甲申之年,竟罹於難,歲歲飄蓬。幸相知愛,故死力為‘他山’之攻,平生未酬之願,實欲借良朋一快之耳。今筆墨之厄若此,誰複能淡然哉!”王亦感泣,問:“何淹滯?”曰:“客歲上帝有命,委宣聖及閻羅王查對劫鬼,上者備諸曹任用,餘者即俾轉輪。賤名已錄,所未投到者,欲一見飛黃之快耳。今請彆矣!”王問:“所考何職?”曰:“粹潼府中缺一司文郎,暫令聾僮署篆,文運以是倒置。萬一幸得此秩,當使聖教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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