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到了此地？”杜如晦沉聲問道，遞了一件金燦燦的物什到她手中。

穆清一眼便瞧見了石九郎，瞪著眼大張著口，身上數處刀傷，衣袍已教血汙滲入，了無活力如一灘爛泥癱倒在地。她蹲下身，硬開端皮探手拂過他的眼睛，直向下撫了兩次才使他闔了眼。

“你怎會跑來這裡？若不是雲將軍的雄師徹夜偶路過此處，若不是匪寇手中正擎著你那支金簪子在爭搶，好不巧正教杜兄瞧見……”說著李世民向那堆屍首揚了揚下巴，“七娘你便在那堆中了。”

穆清將紗帛在脖頸上繞了兩圈，袒護住半張臉，脖子剛纔被掐得狠了，仍透著鈍痛。她在驛道邊一駕側倒的載貨車上坐下。未幾時，一身玄甲的李家二郎亦踱著步走來，立在她身側，兩人一齊望著兵夫一具具地搬扛清理地下的屍身，因分不出哪是匪寇哪是行商，隻得堆疊在一處。

“精兵五百，皆調自弘化郡。另有雲將軍撥予的馬隊五百。”

那高高舉起的刀刃在初降的夜色中，泛出酷寒的烏黑光芒，穆清逐步透不上氣來，她仰起臉，天涯已升起了第一顆閃爍著燦爛光芒的星子，她認定了她投向這人間的最後一眼，便是天涯這顆寒氣逼人的破軍星，心內反倒非常安靜，遂闔上了眼。

“自是行商。”穆平淡淡答道，接過器物，攤開手掌去看，原是她的那支雙疊寶相花金簪子。她因著了男裝，便隻將簪子拔下裹在行囊內的衣物中，不知如何到了他手中。

擋在她麵前的賊人向一側仆倒在地，她手按著胸口俯身大口大口地喘氣，不住地狠惡咳嗽，眼角的餘光偶然中瞥到地下被齊齊斬斷的一隻手，猶保持著掐握的姿式，心中不由一陣觳觫。

李世民環顧了一下襬布，低聲道：“楊廣北巡突厥，有手劄傳出，言始畢可汗將成心倒黴於他，父親遣我隨雲定興先往雁門關。”

一刹時溫馨得隻要耳邊嗚嗚低鳴的風聲，她再掙紮不動，任由人死掐著脖頸，悄悄地等候刀落的那一刻。

她倔著臉不去看他的神情，就著衣袖胡亂擦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灰塵、血漬、眼淚一時臉上花糊一片。

“既有這膽跑來這裡，怎的這會兒曉得怕了。”杜如晦仍冷著調子，一把將她從地下的屍堆中拽起，力道之大，竟然將她拽的踉蹌了兩步，幾乎顛仆。

李世民卻不覺得然，悠然一笑。正這時，杜如晦從那邊走回，寒著臉，立在她身邊，也不瞧她更分歧她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