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從胸口深吐出一口氣,阿爹正視待人接物的常理,自小便教誨著她婉婉有儀,卻從未授過她婦行曲從。便是隨了杜如晦後,他亦未曾有所要求,現在不過是想同他死生在一處罷了,又何錯之有,非搬抬出這一套來賽過她。
默禱了一陣,忽暗罵本身好生胡塗,他既要襄佐二郎亂世中作成大業,便少不得經常要披掛上陣,雖不必同郎將們一處衝殺,亦免不了陣前策謀應敵,若她常常慌亂失措,忐忑難定的,管束分離了他的心神,倒還真不如再次讓他下了迷藥,送回江南去。
穆清疾步走到帳門口向外張望,因她身處李世民所統的騎虎帳帳之下,軍紀嚴明,平素練習鬆散,故現在並不慌亂,大家皆沉默著,持著馬槊,倉促往馬槽支付各自的馬匹,往場中集合。
穆清瞥眼向那縛輦望去,頓時五雷轟頂。躺在縛輦之上,渾然無覺的恰是杜如晦,隻見他緊閉了眼,半邊身滲入了血水,一邊手臂無知無覺地垂在縛輦外。
她滾熱的淚珠子滴落了幾顆在他冰冷的手臂上,教他的心也跟著暖起來。他神智漸抵擋不住情義,不覺暗想,便是將她帶在身側相隨又何妨,若時候要去赴死,終末能得見一眼她的眉眼,死亦無憾。
穆清在帳內凝神諦聽,公然模恍惚糊地聞聲些動靜,彷彿是數百馬蹄踏地的雷動,又有鎧甲碰擦的叮噹脆響,她環顧帳內,胡床邊懸著一柄長刀,她忙解下提在手中。
穆清倉猝點頭,抹去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跌跌撞撞地跑到胡床邊。半身的血水來自他右肩上的一道深深的創傷,似被鈍刀所傷,創口皮肉外翻,猙獰可怖,起初流出的血已結成血痂半乾,仍有血水向外排泄。
卻見他亦著了馬隊戎裝,撤除了襆頭。高束開端發。分歧在驛道救下她的那晚,簡便的革甲換成了鐵索細鱗甲,隻是手中未持長槊,隻在腰間懸著一柄長刀。
口中說著話,手裡卻不斷本地措置著創口,有兵卒搬來幾盆熱水並潔淨布帛,趙蒼擦拭清整過他的創口,自醫笥中取出一枚繡針,一坨細生絲,穿針引線,直紮入杜如晦的皮肉中,每拉過一針,便拉出一條極細的血痕,痛得他一時倒復甦了很多。
杜如晦溫暖一笑,回身走出營帳。穆清跟著他走到營帳門口,直到見他走遠了,才返身回帳,這才重視到帳門口的兩名兵丁,端倪專注,神采凜然,竟是分歧於淺顯兵卒,那氣勢比平常中等的郎將更勝幾分。兩人皆穿戴了烏黑的鐵甲,似明光甲又比明光甲更詳確精美,似細鱗甲又比細鱗甲更健壯穩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