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在弘化郡,如何摒擋了那張長史,你亦是曉得的……”杜如晦負手走回屋內,穆清腳下加了兩步,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了屋,順手虛掩起門,“還是要效仿著上一次張長史通敵一案麼?”
阿月看了看身契,再看看穆清,躊躇了好半天不動。阿柳燃起一盞燈。遞到她麵前的桌案上。
順手又從盒中取出一張薄紙,“這是你在棲月坊中的身契,現下棲月坊已轉手,我命人將它帶了出來。”說著她拉過阿月的手。令她手掌向上攤開。將身契拍在了她的手掌之上,“交由你親身將它焚燬。”
“李公向來好女色,便是竇夫人抱病跟從他往懷遠鎮糧之時,他仍帶了一名如夫人在身側,且因那位如夫人的膠葛,教他錯過了竇夫人的最後一眼,二郎也是以與他生了暗隙,若不是極力勸說,當日便與他父親翻了臉麵。”
她便木然地將茶盞送到唇邊,胡亂飲了一口,全然不覺茶盞中所盛的是她一貫喜好,北地卻少見的白菊茶。
“本日這一去,便再不比在家中。你本就資質極高,我自是不擔憂你出息,隻要三點,你切要服膺,謹慎,啞忍,保命。特彆要記得,性命最是要緊,萬事以保全本身為先。”
裴寂恍若未聞。諦視了她半晌。俄然向她行了一禮。“今晚戍時,唐國公來此宴飲,請月娘子儘早備下。成敗皆係月娘子一身了。”
阿月連聲應著“這便去”,人已上了輦抬,就著舞毯盤腿坐下,再探手扶穩頭上簪飾,歸攏鬢邊披髮。門外出去四名健仆,領頭的一名低呼一聲“娘子坐穩了”,四人抬起她便往正殿去了。
阿月一咬牙。抖動手將身契湊到燈火上,火苗舔上薄紙,騰地躥起一團火焰。一兩息的工夫,身契已捲成了一團黑灰,落於地下,四散開來。
杜如晦垂眸俯視了她半晌,嚴明地向她道:“穆清,此次非同普通,你莫再加橫手。”
宮內其他宮人卻不必如此艱苦,因長年不接駕,宮人們各自閒散著三五一群,一處繡一方絹帕,打個花結,年紀小一些的一同頑鬨,打發著度日。經常有宮人獵奇地窺視打量她習舞,三三兩兩指導猜想著她的身份。
晉陽宮使者請了杜齊來催請,再是遲延不得,阿月起家向穆清端端下拜,用心全了禮數,方戴上帷帽,披下遮麵的皂紗,出宅子登車而去。
她依言至石桌邊坐下,茶卻未吃著一口,又騰地站了起來,好似石凳是一尊燒旺的熏籠普通。“我還是放心不下阿月,她雖聰慧聰明,卻未顛末火麼大事。你們將這麼緊急的事隻押在她一個小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