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要打散了重梳過,穆清卻搖手製止,“不失禮於人前便罷了,何必邃密講究至極。”少頃,阿月屋中的燈火亦亮了起來,紙紗窗棱上對鏡洗妝的身影如有若現,穆清放心腸址了點頭,抬手將那隻寶相花金簪扶一扶正,指著妝台上的一匣子金飾頭麵道:“送去予阿月,讓她隨便采選著用,另她的身量與我相仿,衣裙披帛如有她合用的,也不必另回我,直管來取,務必打扮精雅些。”
穆清沉下氣,起家便往阿月那間屋子走,在門口輕叩了兩下,“這就來人相看了,你既抱定了主張要往這條道上行,此後是站枝頭還是落泥沼,全在你本身了。”
接後兩日,阿月幾近未出過屋子,飯食也皆有阿柳送入,時而吃上幾口,時而分毫未動地又再拿出來。穆清出來過一回以後,便顯見多吃了幾口。
這鮮紅的水滴,蹙在她眉尖,跟著眉毛纖細微地顫抖,似是隨時要滴落下來普通,教人的心亦跟著細細發顫。再細一瞧,原也不是甚麼花鈿,竟是她以硃砂配了桃紅燕支,刻畫上去的,自是賽過機器的花鈿好多少。
杜如晦麵帶迷惑,向她掃來一眼。她亦覺古怪,正欲向那仆婦發問,那仆婦卻鋪陳好了器具物什,哈腰躬身地退了出去。
阿月微微一笑,低垂下眼眸,看著濡濕的裙裾,“裴宮監若當真著惱,阿月正對裴宮監而坐,這盞熱茶理應直潑臉麵纔對,豈會繞開臉麵脖頸,乃至手臂,潑往裙裾呢。這便暗裡猜著,裴宮監許是著意於阿月的,隻是想嚐嚐阿月的應變,才成心避開臉麵,不使燙壞了。”
“可那畢竟是……”
一旁的劉文靜不發一言,微微一笑向穆盤點頭示禮,眼角卻向裴寂冷冷掃過。杜如晦沉厚地笑了幾聲,抬手攤向正屋,“莫立著客氣,裡頭去說話。”
杜如晦攬過她的肩膀,“一定不是個好去處,今後諸事誰能料算得定,且以她的出身,並不屈辱。”
四盞茶既得,她置茶於端盤中,盈盈立起,卻俄然踟躇起來,首盞茶竟不知該送至何人跟前。穆清朝她暗遞了個眼神,垂眸瞟了瞟裴寂,阿月多麼的機靈,立時便會了意,托著端盤款款行至裴寂跟前,雙手執起一盞茶,躬身獻於他案前。
這好大一番恭維倒令穆清有些無所適從,受也不當讓步亦不當,隻得低頭淺淺一笑,“七娘經常僭越,倒教裴宮監謬讚了。”
杜如晦卻不能如劉文靜那般冷酷待之,隻得一手虛握了拳,抵在口鼻之間跟著他那意義乾笑幾聲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