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訕訕地縮回擊,向迎出門來的一名仆婢低語幾句,那婢子提起裙裾回身便往裡跑。穆清偷偷地深吸了兩口氣,穩了穩心神,謹慎地藏掖起統統的情感,舉步隨在桃娘身後。
桃娘怔了一怔,藉著月光將穆清麵上的神情細瞧了瞧,卻見她淡泊如水地端坐著,麵上看不出涓滴的竄改,桃娘蹙了蹙眉,翻開簾幔探身去問車伕。兩人音量壓得極低,仍有隻字片語從簾幔彆傳出去,穆清極力捕獲到幾個字,“淺水原”、“交兵”、“遁藏”幾個字從車伕的口中蹦出。
小院內模糊有一間屋子,並未亮燈,黑沉沉地肅立在院中,毫無活力,向外透著一股死寂的氣味。
她從隨身的囊袋中摸出一隻小紙包,紙包內裹了些許金洋花粉末,她將紙包中的粉末撒入粗瓷碗盞中,倒入些熱水,此物在軍中不可貴,若無此物襄助,今晚怕是要不竭地設想著陣遠景象,眼睜睜地看著天氣轉亮了,這折磨她熬不起。
當日在金城郡也是這般說,現在又要故伎重演,這是看低了她的心智,還是認定了她早已將五年前的失子之痛拋諸腦後。穆清兀自嘲笑笑,輕哼一聲撩開手中的乾餅,回帳中安息。
穆清隻當未瞧見她伸出欲要攙扶的手,自顧自地下了車。
隻聽桃娘咯咯一笑,“七娘現在好狠的心,也罷,不肯認我們這些舊親便作罷,隻是,連阿兄都不肯望探了麼?”
“庾阿郎亦在折墌城中客居著,七娘當真不想去見上一見麼?”桃娘柔聲細語地補了一句,卻教穆清渾身微不成見地顫抖了起來,兩個月前杜如晦問她可有庾立佳耦動靜時的遊移神采頃刻湧上她腦海,她用力咬住後槽牙。
設了二道防備的營門外停了一駕桐木廂壁的馬車,晚間的冷風拂過,吹揚起馬車吊頸掛的輕浮的泥金羅紗,看似樸素,實則萬分華貴。駕車的馬伕見有人跟著通稟的隊正過來,回身向車廂內說了一句,半刻過後,車中踩著足踏下來一名渾身高低裹了深色大氅的身形。
正暗自排算著,馬車已停在了一座府邸前,桃娘率先下了車,立在車邊伸過手,“到了,七娘請罷。”
折墌城的城樓上防備森嚴,鄰近城門時穆清側頭望去,彷彿一副兵臨城下的嚴格氛圍,這多少令她放下些心來,多數是梁胡郎至心實意地降了唐,此時正在淺水原合兵抗擊薛軍,以二郎一貫的雷霆手腕,大抵明日午後便能攻城,隻需熬過今晚和明日晌午……
“二孃此時正在折墌城內,相去不遠,七娘既已到了此地,倒無妨親往城中道安好。”桃娘子抬了抬下巴,帶起了麵上的倨傲意態,火光映照下,穆清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