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馬車拐入永興坊,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你還不明白麼,繞行的這條道,除開當年隨行的阿達阿柳,及賀遂兆帶著的兩名死士,曉得的便隻要三人,賀遂兆是一個,我是一個,康三郎是一個。賀遂兆眼下在洛陽城的混戰中,不成能兼顧去做旁的事,而康三郎麼,二郎並不知當年是他領的路,惟剩下我,借使我一時胡塗,或再受人威脅,將這條道的走法說了出去,豈不要令他滿盤皆輸?故此我不隨軍一道去,他也難安下心來。我如果離了長安,承乾殿那邊放了心,四郎才氣安穩。”
東邊的曙光延長到西邊的,逼走了天涯淡得若隱若現的月影,導致西邊的天空燒起長長的一道黑紅相隔的雲霞,好似有激烈的光芒在雲霞背麵蠢蠢欲出。
杜如晦眯起眼睛,目光從城樓下的雄師移至秦王身上,待贏了這一戰返來,秦王在力量將完整壓擋住太子與其他諸王,武功已攬定,下一步便是收攏住文臣言官的心。秦王在通向帝位的路途中,將跨進一大步,而他便要適時地從他身邊撤開一步去。
“莫去。”他俄然展開眼皺起眉道:“你儘管在家中不必再露麵,萬事有我。”
穆清念及庾立送她出來避禍的初誌,自是不肯應允的。豈料她愈是不肯,葉納愈是難安,膠葛了三四日,她發了狠道:“我既來得,自也去得,如何能攔截住我?倘若,倘若……他當真有甚不好,好歹也教我再見他一見,不至抱怨畢生。”
穆清微微一笑,“我們也不興這個講究。要解纜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明日卻要費些心機備下了。”
前一日杜如晦已先入了營,現在在城樓垛口站著,舒展了眉頭俯瞰上麵分塊列著方陣的四萬雄兵,固然旗號獵獵,喊聲震天,氣勢頗壯,但要對抗薛舉的二十萬雄師,當真教人摸不著底。
現在他身上的帝王之氣,便正如這稠密雲層背麵掩蔽的光芒,呼之慾出,再不似疇前阿誰向他討著主張的二郎,現在他是秦王。當初幼年,意氣昂揚,願為天下謀的初誌,此時看來同當時想的不太一樣,明顯,深不見底的權勢旋渦正越卷越大。
帶路的內監將她們送至朱雀門,恭敬地請道:“再有幾步便能出了皇城,老奴隻能送到這裡,前麵的路還請顧娘子自個兒走好。”
六月朔日,秦王於長安城西點兵,撥兵四萬,西征薛舉。
“這也不怨他,他生性豪放樸重,卻對帝位存著心,如不謹慎再三,怕是尚未看到那龍椅,便要粉身碎骨,畢竟未真對我行倒黴之事,他的不得已,我亦能諒解一二。”穆清細聲慢語地安慰道,親信內還盤桓了一句狠絕的未說出口,隻對本身道,有朝一日,他或當真要對身畔嫡親動手,便是拚儘儘力,也要令他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