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想,卻教她想到了另一人。“不知康三郎可在東都內,金城郡彆得倉猝,此次一行,他辛苦探出的行商道途教我損毀了,還未曾好好拜謝過。”
穆清順著人群望去,隻見街口壘堆起了高台,台上有兩名結實的男人,半裸著上半身,頭上紮著豔紅色襆頭,手中各自提著一柄寬麵大斧。再往他們腳下看去,鮮明躺放著兩具屍身。
隔了好久,砍骨的鈍響止住了。穆清鼓起勇氣,昂首望了一眼,那高台上黑紅一片,碎爛一團,劌目怵心,教人作嘔,行刑的壯漢身上,臉上沾了點點血漬,上麵空位上的將軍們仍舊定立未動過,戎甲上亦儘是血跡斑點。
“險山惡水,戧殺搏鬥,現在你皆能應對了,如何不能措置這些請箋拜帖?”杜如晦笑晏晏地在她身後說。因唐國公初回東都,交代替代公事沉重,倒暫留了餘暇予他,便多了幾日得在家中伴著她。
城門樓下,竟並列倒掛懸吊著五具屍首,雖高懸著看不清臉孔,隻能瞧見一蓬蓬糟爛的頭髮,在風中微動,卻仍能看到腐肉正要從屍身上剝分開,稀有隻黑鴉在屍身上空迴旋流連,找準了機遇便猛撲上去,叼走一塊腐肉。一股腥惡的氣味在氛圍中飛舞流散,過往的百姓皆捂著鼻,低頭從一側倉促而過,不敢多瞧一眼。
穆清用力閉了下眼睛,心說這二人已亡,想必行刑已畢。眼下兵變初平,自是有一撥人要亡,一撥人要提擢。俄然不知從那邊小跑來了一隊兵丁,將圍觀的百姓遠遠地隔開,在高台之下隔出一片空位,緊跟著幾員大將順次步入空位當中,麵向高台站立。看那氣勢皆不似淺顯郎將,四周有人嘩然,悄聲群情,諦聽之下,那幾位竟都是權高位重的領兵大將。
杜如晦亦笑應:“那便隻當作是昨日纔出的一遭家門罷。卻不知你那一塘子蓮葉……”
阿柳剛纔未敢從車裡出來觀刑,此時心機儘在思順坊的那間宅子上,聞聲杜齊大聲號召,忙撩起簾幔,從車中探出頭去張望,於世人間最早歡騰起來。
“這……一時不料會來這很多帖子。”她一份份地翻看著道,“你本非官中人,我亦非官家娘子,怎會有這很多應酬。”
有人上前大聲宣唸了楊玄感及其弟楊積善的罪行。穆清小聲問,“那上頭的,便是楊玄感麼?”
待宣畢了罪行,高台上那兩名持刀的壯漢,齊齊舉起了寬麵大斧。穆清一怔,不是已死了麼,怎還要行刑。不等她轉過神來,卻見那兩麵大斧閃著寒光一齊落下,將這兩具屍身截腰砍開,駭得她一下跌坐在車上,心口好似遭人猛使了大力一捏,再不敢抬眼去看,隻緊閉了眼將額頭抵在杜如晦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