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是我對不住你。”終是有一個聲音突破了她腦中統統的喧鬨，在她耳邊悠然感喟，將她的渙散的目光自頭頂的青帳喚回。“本想著此次平了劉武周，天下大半已定，我也該將虧欠著你的聘娶之儀好好籌辦籌辦，正端莊經地將你的名字歸入籍冊，原想的卻不如變數來得快……”

那日見著杜楚客，她方知緣何楊岫娘說他那處離不得人，但見他原該與杜如晦類似的身形，被磨折得形銷骨立，當真是死裡逃生的風景，吃力地瞧了她幾眼，方纔教唆著楊岫娘從暗處取出一封手劄。

年節中先生返鄉，孩子們便有了足足十五日的鬆泛，穆清原也是覺著孩子不必每日埋案苦讀，先生這一走，她也成心使他們甩手玩耍一番。

當下三人俱領了罰，穆清散了世人，便與阿柳一同回正院。

穆清不怒反笑，偏過甚朝著他一揚下巴，“故此我才說原是你這個做長兄的不是，當真要我計算個明白麼？”

杜如晦並未因她的利落而抒懷，反倒愈發的遲疑起來，兩眼望向床榻上睡得嬌憨敬愛的四郎，過了好一會兒，才轉向穆清，極其當真地凝睇著她的雙眸，“穆清，這是一宗，另另有一宗，約莫要委曲你了。”

杜大郎竟為杜淹調撥著王世充所害，杜三郎亦遭他囚困長達半年之久，折磨成眼下這幅模樣，皆源起杜淹與杜如晦叔侄二人昔日的妻妾爭奪之恨。手劄，恰是杜淹親筆書予杜如晦的，字字句句狠絕嚴格，如同直麵挑釁，無涓滴顧忌。

杜構直勾勾地盯了她一會兒，眼中寫滿了不平與不屑。穆清權當未見，獨自說下去，“阿延，將孟子的‘五倫十教’好好地抄謄二十遍。阿荷，以‘五倫十教’中的‘兄友弟恭’為題，闡述一篇，不拘駢儷工緻與否，重在乎思。”

三四個小廝在偏院內擺佈團團疾走，有人喊著“阿延”，有人高呼“二郎”，穆清一腳踏入時，正瞥見拂耽延的小手掌向下劈去。拂耽延年事上雖比杜荷小了三歲，倒是自會走道來便一向習武不輟，又豈是高門大戶侍婢仆婦環侍中長成的杜家兄弟所能比的，目睹著要劈落到杜荷的後脖子，杜構卻不知從哪一齣躥出身來，替胞弟生擋了一掌，卻為能穩住身子，帶著杜荷向後仰翻，一齊摔在了地下。

杜如晦將她冰冷的指尖握入本身的掌心，細心打量了她半晌，漸漸牽起了唇角，“我跑得脫麼？且說，又不是未曾跑過，不還是教你後腳就追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