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比年，城外戰事又起，今春以來竟未安生過幾日。那些個一萬幾千的草寇，順手或剿或收，倒也不太費事，隻這一遭，報稱河津已聚眾七八餘萬，李公顧忌上一次雀鼠穀之圍，又倚重二郎的玄甲軍，此番便他率軍在頭裡正麵迎敵。

哪知長孫氏自小因養在深閨，平日來往皆是貴女嬌眷，何曾與販子平頭交過言，更遑論這些已卑賤如螻蟻之輩，遊移了好一時，她仍踏不出步來，無法隻得低聲向穆清道：“可否煩請顧姊姊代庖了？”

“明麵上二郎調不動賀遂兆，城外施粥一事還須得我去同李公言語一聲，好請他調遣了賀遂兆一用，方纔全麵。”杜如晦匆促穿戴起來，懸扣好長刀，一麵走出正屋大踏步地跨下石階，一麵揚聲喚阿達。

這多少教穆清心中惴惴，她雖不懼饑民反叛，卻因替長孫娘子出了這一回主張，到底是要擔負著些的。可一起看望直至出城，均未見著他。阿月見她大半程坐立不定，問了她幾次又不得方法。

她一手諱飾在他唇上，又高抬起另一手，輕按在他眉心，柔聲笑說：“同去的女子好幾位，若每家的夫郎個個皆要擔驚憂愁，反對著不允，豈不是再冇人去施粥了，待當時倒也不必去了，隻將城門一開，遣人去將儘數餓死的流民拉埋了便完了。”

穆清重重地“恩”了一聲，杜如晦俄然抬開端，倉猝著要換裝，自解開常服上的繫帶，穆清慌手慌腳地替他抖開戎袍，又回身去取他所佩的長刀，“這會子便要走麼？還未到時候。”

穆清讚成地向她點頭笑過，心下默歎，善人都教她佳耦二人作了，既她本身已替人作了嫁衣裳，無妨再作一回惡人罷。

穆清怔了怔，正色點頭，“二郎的恩慈，原該由你鼓吹。話隻三五句，如果教我說了，卻算了甚麼？”

“且不必說我，我亦同你說句緊急的。”杜如晦按扶住她的肩膀，低頭寂然凝睇著她，“城外饑民已然餓急喪了人倫，見你們有糧米，必有人要造出些事端來，倘曉得此中有權貴內眷，複興了歹意……”他教本身的動機唬了一跳，皺起眉頭再不往下說。

杜如晦轉頭向她點頭一笑，她在心中又添了一句，萬要安然無事。

穆清立時倒吸了一口氣，頭皮模糊發脹，隻覺這一行人連同她在內，如同徐步緩行在饑腸轆轆的虎狼麵前的羔羊，這般一想，她不由連連深喘了幾口。